那天傍晚两人依旧还是在上次那一家菜馆吃的饭,更为巧合的是,就连坐的包间和位置都和上次的一模一样。
吃饭间又接着之前的话题聊了起来,聊了很多以前在学校里的事儿,以前的同学,以前的老师,以前的研学旅行等等。
他们在同一个宿舍住了那么久,哪怕并没有刻意制造什么回忆,真聊起来的时候也还是有很多的共同回忆。
很久没想起的画面也将周应泽的记忆久违的拉回到了学生时代,就在气氛越来越好的时候,衡青突然靠近周应泽:
“我跟你坦白个事儿呗。”
周应泽抿了一口汤:“你说吧?”
衡青:“你先答应我,说你知道以后也绝对不会生气。”
周应泽从小到大情绪都特别稳定,哪怕对某一件事再生气,也很少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甚至大部分时候,他拿着过于外露的情绪几l乎需要他自己刻意演出来。
所以那会儿的周应泽不仅没有感觉到生气,反而对衡青的话产生了几l分好奇,生出了几l分“我倒是要看看有多离谱”的心思:“你说来听听?”
衡青:“你记得以前那个系花吗?”
周应泽:“嗯。”
衡青:“以前那个副部长呢?”
周应泽:“嗯。”
衡青:“那…关老师呢?”
周应泽:“有话直说。别绕弯子。”
衡青:“…………”
*
后面接近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衡青像个犯了错的小狗在主人面前一五一十的承认自己以前干的那些事以及错误。
起初都是些小事,无外乎过去好几l年他丢的东西其实都被他捡拾了起来,又或者那些本该落到他手里的、却被他藏起来的数封情书和礼物什么?
周应泽以前和其他人来往永远保持着一个度,既不会太主动也不会太热情,看起来和谁关系都挺好,但实际上和谁都隔着一层膜。
收到很多节日礼物都不算什么。假如不是衡青提起来,很多人和事儿周应泽都忘得差不多了。
这倒不是他记性不好不记得,而是觉得记得也是浪费时间,所以选择性模糊了很多以前的事儿。
听这些时周应泽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到他开始提到当年的学生会部长竞选事件时,咀嚼的动作这才跟着慢了一两秒。
其实他当年就感觉有一点奇怪了,但一直到毕业也没能知道当初的内情,而现在毕业多年了倒是误打误撞的知道了。
那次竞选部长人选不只有周应泽还有另外几l个学长学姐,其中周应泽的成绩乃至之前在各种活动中的表现很出色,是很有可能成功的。但是还有另外一个人选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对方的成绩分数可能比周应泽低一点点,但他人际关系这一块要更加活跃一些。不仅和几l位老师走得近,和还有当时的学生会长关注似乎也很好。
这一点在
初面时,对各自不同程度的提问中,就可以明显看出老师的倾向。
当时和周益华一起的几l位候选人几l乎都认为下一届的部长肯定就是那位同学了,自嘲的说自己这次就是来陪跑。
周应泽当时虽然也觉得十有八九是他,但对于最后的竞选环节也还是做到了最充分的准备。
但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学生居然没有来参加,连带着和他关系很好的那几l位老师,似乎也发生了些别的事。
当时不少人说周应泽运气真好,但他自己心里却有些疑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似乎有谁背着众人做了什么手脚,但一时又不知道是谁做的。
而衡青当时就一直在他旁边,一直到参加最后的竞选演讲那一天,他故作大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的劝慰他,让他心理压力不要太大,参加过就行。
当时的周应泽没啃声,衡青又试图一把搂住他:“说不定会出现奇迹呢,如果你选上了,我请你吃饭啊!”
那事以后,当时的老师和学生虽说没有死,但也算是倒霉了好一阵子,具体的发生了什么,当时的周应泽没有仔细去打听,反正也不能算什么都没有…
周应泽以前在学校里的名声不小,他频繁的参加活动,人又长得那样好看,追求者众多的同时,不喜他的人也不少。
但有意无意的,那些人总会出现一些大大小小的倒霉事件。仔细说起来每一个都像巧合,但又处处透露着诡异。
现在衡青说……都是他做的。
*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嘛。”
衡青拿起桌上的公筷给周应泽夹了一筷子菜,唇角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将之前的短信内容原原本本的重复了一遍。
“…所有你不喜欢的人,所有不喜欢你的人,乃至伤害你,谩骂你,诬陷你的所有人,我通通都讨厌。”
在撕下那层伪装出来的轻薄假面后,衡青赤条条的将他本就异于常人的情感观原原本本的摊开在周应泽面前。
因为喜欢一个人,进而想要维护他这种情感非常正常,但不正常的是他的维护欲似乎有些太过于旺盛且极端了。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以后就不做了。”衡青顿了顿,“或者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阿泽?”
周应泽:“…………”
但凡他是一个正常人,那会儿应该都表现出一丝丝不适吧?又或者难以接受之类的抵触抗拒的情绪吧,但他没有。
周应泽神色如常的拿餐巾擦拭了一下唇,表情毫无波澜:“嗯,知道了。那今年国庆的同学聚会,你要去吗?”
衡青盯着周应泽:“你呢,你要去吗?你去我就去。”
周应泽:“……不一定去。”
毕业这么久了,彼此之间的那点同窗情分早就淡的没边了,就是再见面又能说些什么东西呢,无外乎攀比一下现在过得怎么样而已,想想都觉得无趣。
再加上周应泽本身不是特别喜欢这
种聚会,所以十有八九是不会去的。
衡青:“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周应泽:“………随你便。”
*
这次的晚餐没谁突然打电话打扰他们吃饭,周应泽不需要回去给谁送钥匙,自然是慢悠悠吃的。
两个人边说边吃,还喝了一点酒,导致那顿饭足足吃了有一个半小时。
饭后,由于两人都喝了酒都没发开车,于是叫了一个代驾过来开车,他们两个人则并排坐在小汽车的后排。
那天接单的代驾是个格外健谈的年轻人,自从一见面到上车都一直在和他们闲聊,起初聊他俩看着都不像本地的,问他们多大,做什么之类的。
后面可能是看周应泽不怎么回应他,代驾小哥就开始和衡青聊,聊一些天南海北,有的没的东西。
“你朋友没事吧?”
代驾小哥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正闭着眼睛休息的周应泽。他喝酒上脸,加上皮肤又白,所以那会儿看着脸有点红。
“没事。”
衡青回答完问题,一面和前面的代驾聊天,垂在座位上的手同时试探性的盖住了周应泽的手背。
周应泽抽回来,他的食指和无名指曲起来像两条腿一样又一步步靠近了周应泽,这一次只是触碰的手指。
周应泽没有再缩回去。
衡青就这样一边和前面的代价聊着天,聊长郡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聊外面那些地方发生的大新闻啊。
但在司机看不到的角度他的手指搭在身旁男子的手上,轻轻的摩挲着。
那副画面别提有多搞笑了。
*
第二天也差不多是这样,周应泽一下课就在外头看到了衡青停着的车。
他们一如过去什么事都没发生时那样,一起出去吃饭,饭后在这座小城市的街头一面闲逛一面闲聊。
衡青:“感觉最近街道有点太干净了,没看到那些塑料袋子,我都有点无所适从…”
周应泽:“可能是有谁要下来检查了吧。”
衡青:“哎,好像是,你不说我都忘了。”
第三天和前两天不同,由于周应泽那天课比较多,本身自己就有四节,又替别的老师代了一节,等于是五节课。
那天下完课,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衡青依旧在外面等他,周应泽突发奇想说请他去食堂吃饭。
“喏,走吧,我去办公室拿下饭卡,我请你。你之前不是说想去试试吗?”
衡青脸色登时一变:“你…你…还记得啊。”
周应泽头也没回:“你觉得呢。”
那应该是三年前了吧,周应泽刚来长郡,也刚到这座学校任职,第一天吃食堂的时候发了一条动态,大意是说味道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行。
他当时发完就秒删了,但还是被衡青看到了,于是当晚收到一条陌生短信。
那会儿的衡青应该还没有来长郡,所也不知道他们食堂怎
么样,只是看到他夸饭菜好吃,就说希望有天能和他一起。
“站那儿做什么,走了。”
周应泽有一段时间没去食堂吃饭了,乃至他找饭卡,还找了一会儿。
*
其实按照他们学校规定,教职工食堂是不允许老师以外的校外人士进入的,但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条规矩基本等同于虚设。
经常会有老师带着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伴侣又或者朋友亲属之类的去教师食堂吃饭,都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之前衡青本来就经常来找周应泽,一来二去的也都眼熟了,问就是以前的同学过来看看朋友,于情于理都非常合适嘛。
次数多了,难免就会有人问他做什么的,当时的衡青谦虚说其实没做什么,就是在望京那边一点点小生意而已。
后来不知道哪个好使者去搜了衡青口中的那个什么小公司,发现根本不是他口中说的什么小生意而已,是规模还挺大的家族企业。
自从那天以后,周应泽有这么一位很有钱的朋友就此传开了。
借着衡青的光,连带着周应泽自己的身世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似乎也成了望京市某个低调豪门的小公子。之所以到他们这儿来当老师,也只是出来体验生活而已。
这个猜测乍一听还挺符合逻辑的,毕竟周应泽谈吐儒雅,长得又好看,学历还那么高,条件那么好怎么会突然到这么个小地方呢。他们学校的工资待遇又没有特别优渥,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啊?
思来想去,还是体验生活这个理由更加能够说服众人。
周应泽想起那些还有点好笑,看着对面吃东西的衡青:“味道怎么样?”
“不错诶。”
衡青很给面子的称赞了一句。
实际上他们学校食堂的饭菜也不过只是普通的家常菜而已,又能好吃到哪里去?
周应泽没戳穿他的恭维,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个话题:“前不久听说你一直在休养?你还打算休养多久呢。”
衡青毕业前在网络上还算是比较活跃,后来慢慢就像消失了一般。
而他的秘书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一直都是同一个说辞,问就是衡青这几l年身体不太好,需要在家静养,不便露面。
谁知道静养到周应泽这边来了。
衡青也知道他问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依旧像装作听不懂一样,夹了一块白菜豆腐:“这个味道还行,很鲜,你尝尝?”
*
第四天,名义上的衡青要离开了。
周应泽送他上车时,两个人不仅还像模像样的一路上说了很多嘱咐的话,分开的时候还拥抱了一下。
也是那会儿,周应泽觉得他和衡青多多少少都应该有点表演型人格。不然怎么能真的像模像样的和他演了起来?
衡青:“我走了。”
周应泽:“嗯。”
十来分钟后。
周应泽开车回
去时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一辆车跟着,从后视镜可以看出,驾驶位上坐的是一个穿黑色T恤戴黑色帽子的青年。
是衡青,
他走了,但他又没走。
*
他就这么厚着脸皮跟着周应泽回了家,上楼梯的时候,也依旧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仿佛周应泽的影子一般。
周应泽在玄关处换鞋,他就后面把他换好的鞋子收在柜子里。周应泽备课,他就给他时不时添一点温热的茶。
等他洗完澡出来,看不到衡青的人,但干净的浴巾却被折叠好放在外面,他刚拿起,手背上忽然多了另外一双手。
接着是一具温热的身体从后面贴上来。周应泽转身,平静的直视着面前青年的眼睛,从那里头,他看到了显露无疑的炙热占有和滚烫情意。
衡青也看着他,他爱的人正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眸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湖面,让人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浴室外的门框边,两个人一个字都没有说,目光落在彼此的身上,头部逐渐靠近,逐渐靠近。
在最后只有几l厘米的时候,两个人原本仿佛两块相吸的磁铁,猛的凑近互相吻了起来。
*
那次完了以后,衡青依旧不抱希望的问了一句晚上可以留下来吗?
周应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既没有说可以留下来,也没有说不能留下来,他只是往床旁边的位置挪了挪。
由于当时卧室并没有开主灯,只开着一盏小夜灯的关系,周应泽也看不太清衡青当时的脸色如何,表情是什么样的,但能感觉到他似乎不敢相信般愣住了很久…
随后等他反应过来刚才周应泽忘里头挪动的动作代表着什么以后,表情是抑制不住的狂喜,突然扑上来抱住他。
外面是闷热无比的夏季,空气中兴许还残留着些许白日里余留下的暑气,而卧室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所以哪怕当时衡青的体温很灼热,但他也不觉得很热。
嗯,还算挺温暖的,
周应泽闭着眼睛如是想。
*
重生回来的第二个月,衡青终于第一次成功在周应泽家里留宿。
他看起来还挺激动的,激动到半宿都没睡着,那狂跳不止的心跳以及粗而重的呼吸就连一旁的周应泽都能清楚听到。
起初还觉有些吵闹,
但听了一会子也习惯得差不多了。
衡青喜欢抱着周应泽入睡,炽热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两条胳膊则像一条缠绕紧紧在他腰间的藤蔓。
说实话,周应泽有点不习惯,他以前都很少和秦源睡在同一张床上,主要他们作息时间不同,就算是睡一处也几l乎是一人一头,衡青…挨得太紧了。
他睡觉前特意洗了澡,用的是和周应泽一样的沐浴露,两个人傍在一起,身上的气味也都是一模一样的,似乎还隐约有那么一点点…浪漫?
*
不过那一晚的确算不上多么浪漫的,因为后半
夜衡青差点被周应泽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