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沅沅印象中,他还是个青春少年。她在宫中时,和赵贞不过是偶尔牵牵手,亲一亲脸蛋,连半分男女之思也没有,彼此清澈如水。
没想到,转眼,他就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
她却连赵贞的身体,也未曾触碰过。
她心中,恍惚也有了一种生理的渴望。
她已经十八岁了。
寻常的女子,在她这个年龄,已经出了阁。她的丈夫在何处呢?有一次,她在佛堂里,看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他穿着白衣,极是英俊,她心中便生了欲念。接连好几日,她都梦到那少年,梦见和对方亲吻。她内心有种强烈的渴盼,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感觉空虚寂寞,急需要被什么东西给填满。她反反复复梦见那少年。
有时洗澡时,她会忍不住打量自己的身体,从上至下。
她会情不自禁地抚摸自己,试着用手,去探索自己的身体。那种感觉让她很兴奋,既兴奋又羞耻。
某一天,她忽然无师自通,学会了自己取悦自己,然后她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夜夜都要在自我的慰藉中度过。
这种感觉让她很痛苦。
她不喜欢这样,她想要爱情,想要男人。可是她被人遗忘了,连母亲都快要忘了她了。除了让人定时给她送些吃穿,母亲也很少来看她。
母亲怀孕了。
她这些年,又生养了好几个小孩子。不是在怀孕,就是在生产。她每天要抚育自己的孩子,萧沅沅对她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萧沅沅知道,她在父亲母亲的心中,已经是个失败品。
她已经被放弃了。
爹娘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有吃有穿,不生病,不饿死,别的,也不愿管她了。他们还有别的孩子需要培养。
她有一次,遇到了一个轻挑浪荡子。
她知道那人轻浮。
那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长得很漂亮,粉面朱唇,未语先笑。他刚一见面就对她言语轻薄,出言挑逗。很奇怪,她竟然没觉得羞辱,反而内心有种狂喜。
那少年隔三差五就来寺中,向她暗传书信,约她在山林相见。
她按捺不住寂寞,忍不住前去赴约。
他躲在林中,她一出现,那少年就从背后出来,一把将她抱住。
他笑吻她的嘴唇,将她放倒在草地上,欺上身来。
“你真美。”他赞美说,“能勾人的魂魄。”
她被这少年的美色吸引,双手主动环绕着他的脖子,同他接吻。
他年轻而英俊,连姓甚名谁也不晓得,然而她感到万分愉悦。这少年也被她勾引了,一时搂上来,两人吻的满面绯红,难舍难分。
她同这少年,总共见了三次,感情日渐升温。第一次只是亲吻,第二次,他便大胆起来。他们的交往被寺院的女尼们给发现了。衣衫不整,被抓了个正着。
师父气极了,扬言要将此事告诉宫里。萧沅沅吓得不轻,立刻谎称是那少年逼迫于她,绝不肯承认自己是主动。师父无可奈何,她也害怕被太后和皇上指责,说自己管教无方,只得默认了这个说辞,让人将那少年痛打了一顿,打的半死,再送交官府治罪。
那人以□□妇女之罪,被送去官府,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萧沅沅心中却毫无同情,只是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那之后,师父对她看管的更严格了,特意派了个徒弟,成天跟在她左右,唯恐她再闹出事情。
她的心日渐憔悴了,
这寺中的生活,让她感到整个人都要发疯。
她年轻,美丽,花一样美好的青春和□□,就这样困在这里,等待着零落和腐朽。她的人生,彻底变成一片灰暗。好像一团破败的柳絮。
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她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她在别人眼中,已经死了。
一年又一年。
她起初时常会大哭,崩溃,后来哭也哭不出来了。她在痛苦中,从少女,进入了成年,然后,年华就这么慢慢老去了。就像寺门前的桃花一样凋零。桃花凋零了,来年还会开,她的青春逝去,却不会再回来。
二十岁以前,时间过得很慢。二十岁以后,时间也变快了,她一转眼就又大了一岁。和她同龄的女子,早已生儿育女,她却只能同花草树木一样,无人问津,被人遗弃在这寂寞的山中,宛若囚徒。她的人生只剩下一件事情,那就是等待死亡。
僧尼们靠信仰抵御这种寂寞,他们都信仰佛祖,期盼来世,认为念经就是在修功德。她却不信佛祖。
佛祖也无法解救她的苦。
她身在佛门清
净地,却如身在刀山火海,地狱油锅。
她终于理解了姑母说的那句,你不要后悔。
她后悔了。
她晦得肠子都青了,悔得恨不得抽自己嘴巴。
姑母心肠狠毒,最知道要怎么惩罚她,才能让她痛苦。她最是眷恋红尘,七情强烈,六欲深重,所以姑母惩罚她,让她出家。这比杀了她更能让她感到懊悔。她后悔了。
却已无反悔的余地。哪怕她此刻跪在姑母脚下叩头谢罪,一切也都回不去了。
那一年,太后薨了。
姑母年轻,死的时候,才四十八岁。
她已经二十六岁。
她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愣了好一会,然后就开始忍不住大笑。
这世上最狠毒的人,最终还是败了,败给了时间和寿数。老天爷不让她活,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心里好笑,十分快活,于是笑的停不下来。
她笑着笑着,笑过头了,笑声变成了哭声。她嚎啕大哭。
太后去世后不久,赵贞便想起了她。
她这些年,在宫外的事,赵贞都知道。或许,是因为太后讨厌她,又或许是因为赵贞知道,自己身处于漩涡中。而她的性子太过激烈,并不适合呆在宫中,他宁愿让她出宫。他起初还有一些惦念,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忘却。
这些年,他已经很少想起她了。
太后去世了,赵贞想起她,招来惠音,询问她的近况。
惠音说:“她尘缘未断,心不在佛门。”
赵贞问道:“师父怎知她尘缘未断?”
惠音将她在寺中的事说了,包括与一男子相知幽会的事,赵贞听的有些怅惘。他本以为她入了佛门,能够平平静静,安稳度日,不用再卷入宫廷的争斗。却不想是这个结果。
赵贞说:“朕想接她回宫,不知师父认为可否?”
惠音说:“她尘缘未了,牵绊太多,留在寺中也是痛苦。她当初本就未剃度,她若想还俗,佛门也不能强留。”
魏贵妃得知赵贞的心意,特意劝阻他。
她在宫外,颇有些绯闻,听起来是个不安于室的女子。魏贵妃特意向赵贞提起:“我听人说,她这些年在宫外,与一男子有私。陛下若将她接回宫中,恐惹人非议。”
赵贞迟疑了一下,说:“人非草木。青春女子,幽居独处十载,纵有男女之思,也是人之常情。”
赵贞说:“她本不欲出家,硬拘在寺中,太过残忍。而今太后也已经去了,还是让她还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