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邵缓缓睁开眼,两侧车窗外,街景后退,已快驶出这片街区。
他一手静静掩住手机听筒,叫了声“康叔”。康叔已经换上了可调头的车道,简短地回:“四分钟。”
商邵便淡淡回复应隐:“四分钟后,负二层,A电梯厅。”
应隐挂了电话,命令缇文:“你跟我换一下衣服,否则可能会被拍到人出来。”
俊仪小步快跑,过去将休息室的门反锁了。她莫名被应隐传染了迫切严峻、严阵以待的心情。
应隐边拉下自己上衣的隐藏式拉链,边说:“从现在开始,你有四分钟的时间劝我。”
俊仪知道她是对自己说的,咽了口水压实肚子,长吸一口气连珠炮似的说:“你不应该这么快做决定,我买个一千块的东西还要冷静二十四小时,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才一二三四……十九个小时!商先生总不至于二十四小时都不肯给你!”
“我怕他先冷静了。”应隐将上衣剥了,接过缇文递给她的白色衬衫。
俊仪:“啊?”
应隐却已经套上衬衣,低头系着纽扣,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下一条。”
“我我我……”程俊仪一时之间词穷,急中生智大声道:“我怕你陷进去!”
她如愿看到应隐的动作停顿住了,但只是很短的一个瞬间。她仍然低着头,但一侧唇角勾了起来:“一个亿,怎么陷进去都不亏的。何况他有点小病,我想……我不至于。”
缇文默默听了这么久,逮住这气口,不动声色地问:“你们在聊邵董么?”
“嗯。”应隐也不避讳她,“你对他很熟,他有什么缺点么?”
缇文是个聪明人,前言后语,加上昨晚上商邵的不请自来,她对事件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想了想,她看着应隐,半开玩笑半真诚地说:“他没有缺点,除了有点难猜,尤其是这两年。”
应隐点点头,换上了缇文的过膝铅笔裙:“半斤八两,我也挺会演的。”
俊仪和缇文心里双双划过念头:你可拉倒吧!
今天是工作场合,缇文穿得很正式,飘带真丝衬衫,黑色包臀铅笔裙,配应隐原本的尖头细高跟也很适宜。两人连配饰都交换了,缇文佩戴的只是普通装饰耳钉,应隐的却是正经珠宝,可见她对身边人是要么不选,选了便不疑,给出充分的信任。
“我该走了。”
应隐最后将那支男士腕表,扣在了自己的手上。但她的手腕那么细,表盘盖住了她整个腕面,即使表带扣到了最后一格,这枚表也还是松垮晃悠。
两个助理目送她。
应隐停顿住脚步,笑了笑:“今天就先放假,smile,开心点。”
她拧开门,高跟鞋踩实地面,右转十米,电梯正正好好便停在五楼,等待着她的光临。
叮的一声,这道门缓缓开启,香氛与冷气让应隐打了个轻微的寒颤。
她身体笔挺,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
应隐从电梯厅出来,在门口等了会儿,迎到了两声车子过减速带的声音,接着便看到了那台迈巴赫的身影。
港·3黄牌瞩目。
康叔都没认出她,脚尖轻踩刹车,将迈巴赫缓缓滑停,边说:“应小姐似乎还没到。”
商邵睁开眼眸,目光自下而上打量过应隐。
“她就在你眼前站着。”
林存康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来的。眼前的女人只穿了很普通的套装,还蒙着口罩。固然是小腿跟腱纤细笔直,但也没有很特殊。一定要说的话……是腰臀比太过瞩目,沙漏般的曲线,是天赐,难以复刻。
应隐却没绕到另一边开车门,而是就近打开了商邵这侧。
商邵抬起眼眸,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那么沉稳迫人的气场。
应隐拄着车门,口罩下的脸虽然泛红,但她的声音是极度一本正经的:“商先生,我现在心情难过,可不可以跟你坐一起?”
商邵两手在腿上十指交扣,十分慵懒地搭着,声音里满是意兴阑珊不动声色:“应小姐想怎么坐。”
这男人总是如此,举重若轻,八风不动,应隐很想看他像昨天那么失控。
她单膝跪到皮椅边缘,一手攀着他的肩膀,一手拄着椅背,在与商邵目光的交汇中,她仰面坐到了他黑色西装裤的腿上。
迈巴赫外,如果有路人经过,便只能看到铅笔裙下的两条小腿光洁纤细,一只回勾,另一只笔直翘着,尖头细高跟鞋在幽暗的地下车库光线下倏然一闪。
砰的一声,车门关了,挡住里面风光。
康叔不知道要不要开走,他踩在油门上的脚尖,无论如何也踩不下去。
首先,他活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过这场面。
其次,他看着商邵活了三十六年,也没在他身上见过这场面。
尤其是在他西装革履一本正经刚结束会务的时候,在这台从来只交办公务、迎送政要的迈巴赫上。
最后,没见过的东西,他老人家实在吃不准。
少爷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也不好意思从后视镜里瞥一瞥商邵的脸色。
商邵脸色确实黑沉,两只手只是非常绅士克制地扶住了应隐,全部都停留在它们该停留的地方。
什么曲线凹凸处,他一眼未看,一点未碰。
直到他的目光看清了应隐扣在腕上的那支表,虚虚地拢着,顺着她抬手勾他脖子的动作下滑。
商邵喉结咽动,眸色渐深,再开口时,嗓音沉哑:“一千万,收到了?”
他慢条斯理地问,垂下的眼眸微眯,眼底浓云沉雾。
应隐心里一紧,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一千万,一分钟。
他说话总是举重若轻,高深难测,但应隐听得懂。他的气息,和昨晚吻她时,一模一样。
一直悬而不决的康叔,终于听到了他家少爷的命令。
“康叔。”他沉稳地说:“把挡板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