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瑜唇被弄得有些酥麻。
看着上方人,终于忍不住道:“怎么去了这么多日?”
谢琅动作顿了下。
“怎么?想我了么?”
“嗯。”
卫瑾瑜承认得坦然。
“夜里一个人睡,有些不习惯。”
“头发也要自己擦。”
谢琅难得听到这样可爱的话,闷声一笑,见卫瑾瑜一头乌发果然湿淋淋的,还挂着水珠,不免问:“怎么不让桑行帮你?”
“我只喜欢你给我擦。”
卫瑾瑜理所当然道。
谢琅心口瞬间如灌了蜜一般甜,也不急着沐浴,取了块干净的毛巾坐到床边,伸出腿让卫瑾瑜枕着,才将那一头浓稠乌黑的发握于掌中,用毛巾包裹住,耐心擦拭了起来。
卫瑾瑜头发偏软,擦起来手感很好,这一点,早在谢府时谢琅就发现了。只是那时碍于脸面,他拉不下脸去帮着擦。
卫瑾瑜不让旁人擦,他高兴得紧。
() 小时候他养的马,他都是亲自喂养亲自刷洗,旁人碰都别想碰,何况是人。
还是这么金贵的人。
桑行原本要进来送百合莲子羹,见状,眼梢间浮起一抹笑意,又悄悄退了出去,并关上殿门,示意宫人也退远些。
成婚前,谢琅特意陪卫瑾瑜去了一趟皇陵,拜祭长公主夫妇。
随着当年旧案真相大白于天下,卫晏一字终于不再是禁忌,顾凌洲升任首辅后,恢复了卫晏凤阁大学士身份,并将这位昔时惊才绝艳的卫氏三郎与陆允安一起列入文极殿功臣名录,礼部亦在明睿长公主陵寝旁,重新为卫晏建立了衣冠冢。
时隔多年,这对虽因政治原因联姻但一生鹣鲽情深致力于破旧立新,曾为大渊带来崭新气象的夫妻,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团聚。
陵墓四周整洁如新,不见一点杂草,但墓碑前却摆放着整齐一排贡品。
谢琅上前看了看,道:“瓜果都很新鲜,像是新摆不久,听守陵的内侍说,每隔几日,便会有人送新鲜的贡品过来,自称是受过长公主恩惠的百姓。”
卫瑾瑜则握起一颗鲜艳欲滴的樱桃,若有所思。
谢琅问:“怎么?有问题?”
卫瑾瑜道:“我母亲生前最喜吃的便是樱桃,在金陵时,父亲还特意在行宫里种了一棵樱桃树。”
谢琅笑了笑。
“这位梁尚书倒是有心了。”
卫瑾瑜看他。“你也猜到了?”
谢琅:“长公主的喜好,一般人岂会知道,普通百姓就算受过长公主恩情,又岂有精力日日往皇陵送新鲜贡品。这个时节的樱桃可不便宜。”
“这位梁尚书,隐忍多年,深藏不露,在最后关头襄助你我一臂之力,恐怕并不简单是受过长公主恩惠那般简单。若我没猜错……”
“梁尚书,爱慕我的母亲。”
卫瑾瑜补全了剩下的话。
若是简单的报恩,怎能让一个以狷狂桀骜著称的清高文人,心甘情愿被人踩碎一身傲骨,践踏折磨整整十年。
唯一的解释,只有爱慕。
且是永远无法说出口的爱慕。
就算当年的冤案真相大白,就算大仇得报,梁音也依旧选择将这份爱慕永远埋在心底。
这是一个文人的坚守。
亦是一个文人对爱慕之人最大的敬重。
天地之间,能知晓这份爱慕的,大约只有他们和墓碑前一颗颗鲜艳欲滴的樱桃。
“然这对于梁音而言,已经足够。”
谢琅道。
“是啊。”
“只怕连我母亲,都未必知晓他的这份爱慕。”
“世人所听所闻,甚至都是宫宴之上,他狂傲轻浮,仗着才高,对我母亲不敬。然当时当日之事,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全貌了。”
两人一道在墓前拜了三拜,谢琅正色道:“长公主,卫大人,晚辈与瑾瑜即将成婚,今日过来,是告知一位一声,
请一位放心,晚辈一定会照顾好瑾瑜,让他平安喜乐,一生无忧,再也不必受苦。”
卫瑾瑜则道:“他叫谢唯慎,长孩儿两岁,虽然做过很多混账事,但对孩儿很好很好,今日孩儿带他来见父亲母亲,希望父亲母亲能喜欢他。”
清风温柔拂过墓边花草,仿佛一声声回响。
一人相视一笑,携手起身。
踏着满地花草香,往皇陵外走去。
天子大婚,恩泽还惠及到了牢狱里。
刑部大牢,卫云缙、卫云昊和一干卫氏子弟皆穿着囚服、戴着锁铐,和其他犯人一样,排队领糖。
卫云缙已经心如死灰。
卫云昊仍心有不甘,看着牢头递来的喜糖,他眼中划过浓烈的恨意,直接抬脚,将整颗糖碾碎。
“大胆,御赐之物,你也敢毁,你也配!”
牢头还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拎起鞭子便是一顿狠抽,并吩咐狱卒:“饿他一天一夜,谁也不准给他饭。同狱连坐。”
夜里,卫云昊饥肠辘辘躺在干草上。
卫云缙看他一样,麻木苦笑:“事已至此,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自讨苦吃?”
卫云缙发出嗬嗬冷笑。
“什么喜糖,他这是故意报复。”
“报复昔日我们在卫氏欺侮他。”
“他要把昔日我们欺侮过他的,一分分讨回来。昔日大哥断他的水粮,他便要找借口断我们的饭食。”
“我的好大哥,也就你这般天真。”
“他是什么样的性情,你以为你不反抗,便会有好日子过么。”
——
天子大婚,四方来贺。
定渊王要镇守北境,特意派了长子谢瑛和幼子谢三郎代表谢氏来参加婚仪,穆兰芬自上回提亲之后,就直接留在了上京,亲自给两个孩子缝制喜被新衣,甘宁恰好要入凤阁就职,特意算着时间提前从西京赶回,和夏柏阳一道献上西京青州两地贺仪。
杨清、孟尧、许劭、钟由等人亦代表各部送上礼物。
分量最重的礼物自然由顾凌洲送出,是一把藏于顾氏兵器库的传世名弓和一架名为蒹葭的古琴。
梁音独身一人,家底不比顾氏,送上的礼物虽称不上多贵重,但亲自坐镇礼部,盯着所有细节和流程,老妈子一般忙前忙后,却是最辛苦的一个。
而最后送来的礼物则来自南疆。
以平南侯裴北辰的名义送来,里面装的却是几册十分有趣的游记和两枚同心结,皆用质地上乘的翡翠打制,游记里夹着纸条:瑾瑜,贺新婚,裴昭元。
婚仪于傍晚举行。
谢琅身穿绣着以双狼奔行为图案的大红吉服,骑着高头大马,在飞星、流光一营大将的簇拥下来到宫门口。
宫门外已聚集着杨清、孟尧、甘宁等文官。
轮番逼着谢琅做了几首酸诗,直教一个个武将急得抓耳挠腮,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当众表演了一番传闻中的十八般武艺,才肯让开通道。
宫门内,新君身穿绣有金龙的喜服,静静立在丹墀之上,暮色之中,身后站着一身紫色蟒服的顾凌洲与一身青色蟒服的梁音。
千盏宫灯次第亮起。
百姓甚至自发在街上点起爆竹,庆祝新君大婚。
天子大婚,普天同庆。
今夜,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看到那一人一骑终于进入宫门,卫瑾瑜唇角一扬,也不顾桑行惊吓目光,大步往丹墀下奔了下去,大红广袖在暮色光影中肆意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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