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完,她转身向房间大门走去,路过书桌的时候从果盘里挑了个红艳艳的苹果,一口下去清香脆甜。
她嚼着苹果,在餐厅里找到了白榆。
餐厅里挂了几个假窗做装饰,窗外是春日花园的全息影像。嫩绿的藤蔓植物缠绕在窗框上,与窗外的景色融合为一体,一看眼去甚至能以假乱真。
白榆就坐在窗边读书。她已经吃完早餐,一旁管家打扮的阿尔弗正在往她空了一半的杯子里添茶——他们俩明明只认识了几天,却在这几天里迅速摸准了和对方往来的规则,并且适应了自己的角色。阿尔弗能做到这点不奇怪,他本来就是服务于皇室的管家,职业水准过硬,无论是处理日常琐事还是察言观色,他都手到擒来。但白榆的适应能力就有些令人惊讶了。
她端坐着喝茶的姿势优雅又一丝不苟,和艾丽在电视里见到的那些贵族几乎没有两样,低垂的睫毛在光洁的象牙白肌肤上投下浅浅的暗影,略显冷淡,又有种令人目眩神迷的魅力。
艾丽的脚步微顿,随后又大大咧咧地在白榆对面坐下。
“早。”白榆懒懒散散地打招呼。她一开口,那种高不可攀的形象就垮了一半。长途旅行的疲惫不仅影响着艾丽,也影响着她。她的状态甚至比艾丽更加萎靡。
() “早,小榆。”艾丽打开电子菜单点好食物,问她,“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啊,怎么累成这样?”
“在恶补文化知识。”白榆把书的封皮展示给艾丽看,是艾丽瞄上几眼就会产生困意的那种历史书,“这几天我把阿尔弗列出来的重点书单看了一些。”这么多书她当然不可能一点点看过去,基本都是读些阿尔弗挑出来的选段,剩下的就是跟着他学常识和礼仪。阿尔弗是个好老师,他教东西都从实用主义出发,确保白榆当下就能用上。
“谢谢您的称赞。”阿尔弗笑着,“我很高兴能有教导您的这一天。”
艾丽不解:“这么着急干什么,回帝都之后,不有的是时间?”
“阿尔弗不可能跟着我回家。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何况他是皇室的管家,不是公爵家的仆人。
“怎么这样?”艾丽咋舌,短短几天的接触,她对阿尔弗这个智慧又处处体贴的管家也充满好感,很快她就想到自己,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那我呢,我怎么办?”
白榆微微闭上眼,后背往椅子里压了压,用温热的掌心抵了抵自己的眉心:“你和阿尔弗一起走。”
艾丽有些惊讶,随后皱眉:“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回伊尔洛家去吗?”
“那地方理论上是我家,又不是龙潭虎穴。”白榆说。
“可是你在那个‘家’里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几天下来,艾丽也有些意识到白榆的处境。
毕竟她的亲生父亲已经不在了,伊尔洛家剩下的人,只能说和她有血缘关系,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之前护崽的公主把她捂得很严实,伊尔洛公爵家的人第一次收到她的资料,还是她已经生死不明的时候……
伊尔洛家不一定是个好去处。但还是那句话,人的处境好坏都是比出来的,伊尔洛家再怎样,也比专杀亲戚的皇帝靠谱吧?
“别光想着我,想想你自己吧。”白榆道,“你还得去上学。”
艾丽痴呆状:“什么上学?”
“你十六,我十五。”白榆坦然地说,“我们都还在接受义务教育的年龄段,必须去上学。你有没有感兴趣的专业?”
帝国年轻人的职业规划开始的很早,他们在高中的课程选择就会受其影响。
现在艾丽顾不上担心白榆了。她该担心担心自己。她长到十六岁还不知道上学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丽其实很聪明,做事总是井井有条,对各类东西上手也快。她们开维修站攒钱,目的很朴素也很简单,想要离开G星。白榆是为了和平安宁的生活,而艾丽则立志要去更广阔的世界看一看。但当广阔的世界向她敞开的时候,她反倒像个无头苍蝇那样愣住了。
“迷茫和困惑是正常的。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会经历类似的情绪。”阿尔弗的语气有种令人镇定下来的力量,他倒了杯热茶,轻轻推到艾丽面前,“不用担心,我们可以慢慢来。在你彻底适应之前,我很乐意做你在帝都的引导者和监护人。”
像艾丽这般茫然无措,其实是非常符合她们这个年龄段的表现。
反倒是白榆,面对从天而降的显贵身份、早已死去的父母、专杀亲戚的舅舅、摸不准脾性的其他家人,她却选择在书籍中闷头苦读,主动向阿尔弗请教礼仪和帝都的风土人情。不像是在等着回家,更像是在积极准备去打一场硬仗。
……这可是利维娜殿下和亚欣先生的孩子。
她应该被宠爱着长大,理应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阿尔弗闭眼,那些往事如烟尘般袭来。那段爱情的起始有多美好,最后就有多惨痛。
如果小姐的监护权在他手上,他恨不得即刻带着小姐远离帝都。
阿尔弗雷德·康内放下茶壶。他动作沉稳,没有一滴茶水从壶嘴中溅出来。
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沉淀的苦闷,白榆轻声问:“阿尔弗,你怎么了?”
“没什么。小姐。”
阿尔弗迅速调整自己的表情,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