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尔请佘褚稍后,他将怀抱中的书送了进去,又同守楼的弟子交代了几句,这才回头。
佘褚瞧见那些书正是聂尔曾开给王珑的书单,好奇问:“聂师兄这是——?”
聂尔道:“参加考校的诸生中不乏寒门,我想珑殿下需要这些,或许还有其他的弟子也需要。别院书楼多是些旧时典籍,并无这些启蒙之书,我补充进来,也方便其他考生选用。”
佘褚再看聂尔,不由起敬。
这世上,鱼跃龙门者不少,但跃后仍记得所进之难,愿帮扶后进者的,却没几个。大多实现了成功的大人物们,会自发与设定这道门槛的人站在一起,只会想到如何进一步提高这门槛的难度,好确保自己的利益不被分散。
聂尔倒是无所谓这些,他办完了自己的事,耐心地问佘褚:“郡主是有何事需要我帮忙?”
佘褚递出玉珏道:“我有样考校用得上的东西落在了丹霄宫,需得即刻联系岐宫主,不知师兄有无办法?”
聂尔恍然,他说:“怪不得你要见瑶君。”
他摇头道:“我来送信,需得两日,于郡主而言怕是来不及。瑶君有三只青鸟,乃是穹苍天帝赠予他的生辰礼,这鸟半日便能飞三千里,想来能帮上郡主的忙。”
为佘褚指明了路后,他转身带路。
“瑶君这会儿应当在后山,郡主还请随我来。”
佘褚随他而去。
后山离别院到不算远,走了十几里路也就到了。
到后山时,聂尔还有些惊讶,他说:“郡主的体力比我想得要好。”
佘褚面不改色:“多亏丹霄宫的灵丹妙药。”
聂尔想想也是,丹霄宫是仙域老牌势力了,几万年下来,珍藏不知多少。岐覆舟既然愿意以丹霄宫的面子为占浮玉讨一个入学名额,应当也舍得出一两颗灵丹。
既然如此——
聂尔笑道:“最终一日的武试,看来能一览郡主风姿了。”
佘褚倒是会给自己的谎言找补,她说:“
我便是为此叨唠岐宫主,我忘了带药。”
她把打算嗑药打架说得明目张胆,也是仗着考校的规则里没说体弱者不能用药,只不过大部分人都要脸面,不会做这种事惹庚子学府反感罢了。
可占浮玉不一样啊?
她身体不好是写进档案的,为了维持正常的健康,她嗑药打架有问题吗?没问题啊。
因为丹霄宫的药好,她一不小心打赢了几场奇怪吗?也不奇怪吧。
佘褚觉得这理由好,简直是要为自己这神来一句鼓掌的程度。
聂尔听得愕然,可转头一想,这也不是他该管的事,便也一笑而过了。
到了后山,佘褚才发现这里还有一处不为人知的小院子。
这院子隐在竹林之后,连同着一汪自山顶而落的清泉,显得格外出世闲逸,倒比前山的庚子学府更像是神仙住的地方。
聂尔和她说:“瑶君这会儿应在瀑布处静思,我这便知会他,郡主可在院中稍候。”
佘褚表示明白。
聂尔以术法送了信,原本想和她一起等,然而他还没坐多久,一只小蝴蝶飞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蝴蝶,便与佘褚道:“我有些事,怕是不能陪郡主等了,还望见谅。”
佘褚已然很感谢聂尔的帮助了,她与聂尔道别,便坐在院中继续等。
等待的过程里,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的家具大多都是手工的。有些家具还能看得出青涩生疏的造艺。
佘褚看着这屋里的一桌一椅无端联想:这些该不会都是晏清自己做的吧?
毕竟在交界城的时候,他连个金香囊都舍不得,看起来是挺穷的。
佘褚这么想着,忽而听见了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起身,正巧晏清也走了进来。
晏清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发丝里的水汽还未蒸干,看着是刚从水中出来。
他松松垮垮地穿着庚子学府的衣服,露出一点儿锁骨,绛紫色的纱袍就担在他的臂弯处。
晏清随意笼了一把身前散落的乌发,抬眸时顺口问:“聂尔,你找我?”
佘褚与晏清四目相对。
衣着散漫的晏清有着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美。他原本有些锋利的眉眼被柔散的乌丝中和,本就微微勾起的唇角因水汽而更显温软。
他抬眸看向了佘褚,睫毛上还坠着他未曾注意到的水珠。
佘褚凝眸,瞧着那滴水珠承在他鸦羽般的睫毛上,随着他极轻的一个动作,如落泪般自他的眼角滑落,而后悄悄滴进他微敞的领口里,融在那冷白似雪的肌肤上,活色生香。
晏清愣住了。
他像是没想到屋内的人会是佘褚,张口欲言。
佘褚瞧见的,却是他在启唇的刹那露出的舌尖。
居然是粉红色的。
佘褚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而后她恍知后觉,猛地扭过了头,不敢再去看晏清!
晏清自然也知道自己装扮不妥。
他开口说了声抱歉,就退了出去。等他再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又是那个佘褚熟悉的、端庄整衣的瑶君晏清了。
只是大概他没有带发冠和簪子,头发只能顺手折了根树枝挽起一半。
佘褚瞧见他用来挽发的月桂枝,星星点点的桂花如宝石般点缀在他的发间——还不如不挽来得清净。
佘褚忍不住唾弃自己的意志。
晏清是个女人啊,再漂亮也是女人。纵然我见犹怜,一次两次也就够了,哪有她这样的。
自我唾弃完,佘褚又觉得自己情有可原。
晏清他每次都不一样啊!
这香衫应乱未乱的,谁初见谁不懵。换成岐覆舟和乌陵行,搞不好还没她有定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