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褚道:“那是他自愿离魂?”
詹文瑾困惑道:“普通人便罢了,熏池氏乃是神裔,他们生而纳灵,都是修者,怎么可能会主动离魂?”
确实如此。
越是强大的修士,越知道神魂的重要。身体受创,尚能恢复,神魂受损,那可就万劫不复了。除非迫不得己,否则没有修士会主动让自己神魂离体,置自己于危险之中的。
佘褚问:“再看看,能瞧出点别的吗?”
詹文瑾双手结印,施法再次检查了一遍。
她摇了摇头:“不行,他病后熏池氏给他用过的天材地宝太多了,我根本没法溯源,瞧不出到底是哪儿损伤。得看看别的。”
佘褚心中有数,她让詹文瑾等等,叫回了阿碧。
阿碧应声而来
(),佘褚先问:“你来这府中多久了?”
阿碧不明白佘褚怎么忽然问这个?()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还是回答说:“七日前刚至。”
佘褚点点头,又说:“那先前的阿碧现在在哪儿呢?”
阿碧有些惊讶佘褚竟然发现了这一点,她顿了顿,才道:“我不知道,不过海管事应该知道。我们是他买进来的,先前病倒的一批,应当也是他处理的。”
佘褚向阿碧道了谢。
然而她刚与詹文瑾他们打算出去,又被这婢女叫住。
阿碧躲躲闪闪地看着他们,鼓足勇气道:“仙长、仙长能赐一二符咒于我们吗?我们、我们想要贴在门窗之上,好避邪祟。”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钱囊,就要送给佘褚:“我们不白取!”
随着阿碧话音刚落,外头的侍女也恳求道:“是啊仙长,只求一两封,一封也行的,我们付钱!”
詹文瑾听得讶然,她说:“庚子学府行事从不勒索银钱,再说了,这事也不是一两张符咒就能解决的。”
可侍女们却将詹文瑾的话当做了银钱不够。
不少人想要和阿碧凑起来买一张,眼看堆起来的散钱越来越多,佘褚看着她们惶恐不安的模样,不由想起她殿中恣意飞扬、与她们情态截然不同的琴琴和画画。
她心软道:“好吧,看你们诚心,便给你们个驱邪的法宝。”
“不过钱就不必了,我师妹说过了,庚子学府在外,不交易银钱。”
侍女们闻言即刻松了口气。
佘褚从自己的行囊里找了找,找出盒朱砂递给了她们。
她说道:“每日取一点凃在身上即可。记住,一点即可,过犹不及。”
众人结果道谢。
佘褚给的朱砂不少,便是大家一人点一下,也能点上一两月的。
侍女们得了想要的,对佘褚自是感谢不已,佘褚摆了摆手,拉着詹文瑾离开了。
离开后,詹文瑾问她:“朱砂未成符,驱邪的能力有限的很,你给她们又抵什么用?”
佘褚答:“心里用。”
“白银城这事,和邪祟巫蛊八成没什么关系。那驱邪的符咒和一盒朱砂的效果区别也不大。”
“她们得了朱砂心里就能安些,为什么不给呢?”
詹文瑾听完,定定看了佘褚许久。
末了,她说:“你看着真不像养在丹霄宫内的娇客,倒像是个熟知民生疾苦的侠客。”
佘褚听了莞尔,她说:“是吗?不瞒你说,我幼时的梦想就是做个行遍三界的游侠。”
詹文瑾见佘褚没有正面回答的意思,也不追问。
三人出门,本以为寻海管事还需得废点功夫,不想刚出门,就瞧见一中年人领着一队年少的男男女女入府。
那人正是海管事。
海管事道:“这是今日新进的奴仆,城主还等着我去回报,三位若是没有急事,可否等等?”
佘褚直接道:“
() 我们只问一句话的功夫。海管事(),那些患病的奴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您是怎么处理的呢?”
海管事听佘褚问的是病了的仆人,神色淡漠道:“哦,你说那些。自是尽可能挽回些损失了。”
他指了一个方向:“都在医馆了。”
詹文瑾聪明,自然听出了这句“医馆”的言下之意,她斥责道:“你把他们卖去作药人了?”
海管事直觉得詹文瑾这话问得好笑。
他指了指他新带回来的这批人,告诉詹文瑾:“一人我付了三灵珠。之后还要负责他们的吃穿住行,一系列银钱花下,一人便是五六灵珠的成本,这还只是开始,不算今后在府中当值,我需支出的其他银钱。”
“城主付出了这么多钱来养他们,他们如今又不能给予回馈,我等自然要及时止损。各位从庚子学府来,只听闻白银城富贵,哪知这其中富贵的艰辛努力。我们能走至今日十分不易,自不能因一时的妇人之仁,自毁长城。”
说着,他看向了三人中对他说法反应最弱的佘褚,露出了笑容:“这位仙长,您说是吗?”
佘褚抬眸看了海管事一眼,她微微翘起唇角,缓声道:“白银城,白银为天,自是如此。”
海管事十分满意佘褚的回答,他与佘褚告辞,领着大批新买入的奴仆向府中更深处去了。
詹文瑾今日见识的人性已足够多,但这样的行径还是惊到了她。
她罕见地情绪外漏,气得发抖。
北嚣见状,刚想要上前安抚一句,就正撞上了詹文瑾的枪口。
詹文瑾低声道:“你不是出身同样寒微吗?这些人如此轻践人命,你怎么不说话?你哑巴了吗?”
北嚣委委屈屈。
佘褚轻咳了一声,委婉提醒道:“文瑾,你封了他的口舌,他说不了话。”
詹文瑾:“……”
她给北嚣解了咒,低声道:“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北嚣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他倒是觉得无所谓。
他甚至说:“不,你做得对。我在堂上就发现了,这里没一个好人。我本身就不太会说话,要是一个没注意,乱说了什么,影响了你和郡主的计划就不好了。”
“我帮不上忙就算了,总不能添乱。”
詹文瑾哑然。
她低声道:“你是泥塑的吗?没有脾气。”
北嚣说:“你脾气也很好啊?”
詹文瑾瞧了北嚣一眼,说不出话。
佘褚没管他们俩,她走了两步,招呼詹文瑾和北嚣过来。
她指了指花园后经过的一名麻衣少年,说:“他好像是原来的仆人。”
詹文瑾闻言看去,见少年步伐快速,顺着墙根毫无犹豫的行路,也认同佘褚的看法。
她说:“他或许知道不少事,至少应当见过病发。”
三人跟了上去。
发现这少年是马厩的马夫。
城中人病了一地,马厩中的骏马倒
() 仍然康健。
佘褚叫住了那名少年,那少年警惕地回头,见是三个衣袍整洁华贵的道士,一时想跑,又不敢跑。
佘褚自我介绍道:“我是庚子学府派来斩妖除魔的学子,别怕,你是城主府的马夫吗?”
少年一听是城主的贵客,更不敢走了。他谨慎答:“以前是杂役,后来马厩没有马夫了,吴管事便让我再顶个马厩的活儿。”
佘褚挑眉:“吴管事?”
少年道:“最早的管事,他也病了,之后是青管事,这海管事是三周前刚上任的。”
佘褚心道,年纪看起来小,不想确是这府中的老人了。
她与詹文瑾对视一眼,决定从这少年口中问出点线索。
詹文瑾见他衣裳破旧,取了一枚灵珠给他,轻声问道:“这城中的怪病,我们想问一问你,可以吗?”
少年闻言,回过了身。
他的目光凝在那枚灵珠上,过了会儿,擦了擦手,直接道:“好,你们问。”
佘褚问:“你见过病发吗?”
少年摇了摇头,他说:“没有。他们都是突然间便久睡不起了,之前没有任何预兆。”
佘褚提取关键词:“是晚上睡着后,白日便再醒不了吗?”
少年说:“也有白日午睡,然后也醒不了的。”说着,少年还补充了句,“所以自少城主病后,城主连觉都不敢睡了。”
佘褚想起刚刚见到的白银城主,原来他的倦怠是因为这个。
确实,即便是神族后裔,落于仙域,那也不再是纯粹的神族了。以半神之躯,硬抗着不睡,难免要生倦怠。他还能有精力接待佘褚他们,怕是全托谿边皮和他那张玉榻的福。
詹文瑾看少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不怕患病吗?”
少年闻言嗤笑了一声,他说:“我父亲早亡,母亲也在半年前去世了,我孑然一人,病就病了,烂命一条。”
詹文瑾沉默一瞬,半晌说:“我观你谈吐,应该是读过一点书。你既然读过书,就该知道人贵自重的道理。你父母既去,你更该珍重自身,踔厉奋发,自贵其命。需知人若自轻,便是家私万两奴仆成群,在天地眼中,也不过一刍狗尔。”
少年听完了詹文瑾的话,笑了一声。
他说:“姐姐,你命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