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褚不能说她是七杀尊。
她犹豫片刻后说:“我是岐覆舟的朋友。岐覆舟受思幽七杀尊所托,特意请我来海岛寻你。”
听到思幽,青年的眼中终于聚起了一点光。
他像是终于回过了神,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喃喃自语道:“思幽,是尊上来救我了吗?”
佘褚握着他的手,低声道:“对,她来救你。我现在带你出来。”
说罢她放开了青年的手,就要去推开那扇木门,将青年带出来。
不想她才刚松开,做了个要去开门的样子,就反被青年死死抓住了。
青年惊慌道:“你不能进来!”
佘褚:“……?”
见佘褚疑惑,青年快速道:“你能找到这里,估计也发现这个地方白日与夜晚是两个世界了吧?”
见佘褚点头,青年才说:“厌火国的所有人都被凶星阵镇在夜晚不得出,而且七日一循环,周循往复。只有‘客人’才能自由出入夜晚白日,要在这个地方活下去,就一定不能丢掉‘客人’的身份!”
佘褚看向青年,她不确定道:“这屋子里不是‘先生’吗?‘先生’不是客人?”
青年露出苦笑。
他收回手,简单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这才隔着一扇窗户将他的经历简明扼要地讲给佘褚。
在来到海岛的第三日,朱别就发现了夜晚和白日的区别,并通过跟随退去的厌火国人寻到了他们的埋尸之处。
樊谓已经被厌火国的诡异吓破了胆,一确定他们死于真火,便迫不及待做了“天罚”的认定,接着就想离开。
然而朱别不能。作为思幽的暗探,他之所以会接近樊谓、甚至愿意陪同樊谓来到这鸡不生蛋的边缘地带,全都是因为他收到了来自思幽的密信。
“七杀尊亲令,要我寻到赤影珠带回去。”朱别道,“你也知道的吧?自从三株树出现在南海,关于赤影珠的传闻就一直没断过。尊上认为,赤影珠就在厌火国手里。”
() 赤影珠的传说佘褚确实听过。
这个传闻三界皆知,所以樊谓在书上写“吞珠而受罚”时,大家虽觉得牵强、却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传闻中,赤影珠是风后赠予帝钧天的定情之物,帝钧天终其一生都带着它,它更是打开帝钧天陵寝的关键。穹苍一直视赤影珠为天珠至宝,只可惜它就和负危的黄曲一样,在主人死后都下落不明。
先不提这佘褚十岁就知道的流言,佘褚盯着朱别,古怪道:“你说七杀尊亲令你寻赤影珠,还指名了厌火国。”
朱别点头,他低声道:“密信上确实盖着七杀尊的印章。怎么,七杀尊派你来,没交代你赤影珠吗?”
察觉到朱别起疑,佘褚微顿一瞬,重新编圆谎话:“没有。她或许发现了新的线索、又或者放弃了,她只交代岐覆舟救你。”
朱别闻言心中百味杂陈。
他低声道:“尊上其实不必如此,她向来极智聪慧,做出的判断何曾错过。她只不过不想我在为此苦熬了。”
佘褚道:“你既然知道,就该让我救你,为什么又不肯走呢?”
朱别收起复杂心绪,他继续与佘褚道:“这就要说到我为了调查赤影珠所做的努力了。”
朱别为了赤影珠,特意在樊谓眼前消失。
他了解樊谓,知道他胆小怕事,他这一消失,樊谓决计等不了几日就会离开。果然,和朱别猜的一样,第六日,樊谓就离开了。
樊谓离开后,朱别先是为厌火国人敛尸,然后继续等夜间进入祭礼,他已经查了六个夜晚,基本能确定神庙里一定有秘密,所以打算在第七日随他们一同进入祭礼。
意外也就发生在第七日。
想到那天所见,朱别的瞳孔里倒映着延绵不绝的火光和恐惧。
他说:“是天罚。火是从海外烧起来的,四面八方都有,我们就像被困在炉子里,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烧死。”
“我想要逃,可到处都是火,我又能往哪里逃?当我以为我只能和这些厌火国人一样,死在第七日的大火中时,小光救了我。”
朱别垂了垂头。
“我其实不是什么好人,为他们敛尸,也不过是看在思幽的份上。但她给了我一个活路的选择。”
“她告诉我,第七日,天火会燃尽厌火国的一切,只有一个身份能活下来。那就是‘先生’。她问我愿不愿意做这个‘先生’,做了‘先生’,我就可以活。”
“我那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为了求生,我答应了她。然后我就发现,我再也离不开夜晚了。”
朱别绝望道,“我变成了‘先生’,也成为鬼蜮的一部分了。”
或许是太久未接触外人,朱别说得其实有些混乱颠倒。
佘褚在心中整理了一下,慢慢复原了朱别遇到事情的原况。
他与樊谓一同来到厌火国,在第三日与樊谓分道扬镳。只待在白日的樊谓在第六日就感受到了精火灼烧,为此他慌忙离去。穿梭于日夜两界的朱别并没有在第六日感到樊谓所感受的极端炽热,但他在第七日的夜晚经历了厌火国灭。
为了在夜间的大火中存活,他迫不得己成为了“先生”。从成为“先生”就能活下来的结果看,当初厌火国灭,这位“先生”也是唯一的幸存者。
然而成为“先生”后,朱别就成了厌火国七日祭礼的一部分,只能留在这里,陪着他们七日一轮回,并且永远被困在了夜晚世界,再见不到白日。
确实挺有意思。
佘褚摸了摸下巴,她问朱别:“要如何才能放弃客人的身份?”
朱别绝望的情绪卡住。他瞪着佘褚,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偏佘褚还在提出假设,她问:“你出来,我进去,我能变成‘先生’吗?”
朱别:“……”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