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精彩了!这场演出实在是太精彩了!”
红姐一边给厌灵披上外套,一边兴奋地碎碎念:“这样的表演形式很可观啊,你自己的作曲演唱加上你自己的编舞演出,绝杀!”
两人回到后台,商议之后的演出安排。
“你看,这是之后一周内,望岫、息心的演出时间安排表。”
厌灵一边喝水,一边拿起表格观看。
红姐撑着下巴,宛如欣赏一件自己参与打造的、伟大的艺术作品一般,堪称满目慈爱与得意地盯着厌灵。
从柔滑的浅金色长发,到那修长的、吞咽清水的脖颈——无法想象在薄薄一层白皙肌肤下,那血肉构造的生理结构是如何发出那般梦幻的天籁之音的。
视线如缆车般向下划去,矫健而优美的、附着薄薄肌肉的和缓线条,人类肉.体美的总和。
红姐不由赞叹自己的眼光和运气,真真是挖到万里挑一的宝贝了。
她心猿意马地问道:“你打算什么让望岫息心合体啊?”
厌灵:“……”
说得好像要在荧幕上合作的两位明星一样。
她放下水杯,思索着开口:“几个月后?等两边的发展稳定一点,作为影响力平台期的突破口。”
红姐拍桌子:“合理!”
只是这时间真是太久了些。
红姐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急性子。
商议得差不多了,厌灵便打算去听听观众的反馈,好继续修改完善创作。
说是收集反馈,实际上就是听彩虹屁,作为新人,望岫还是得保持神秘感,装作木头美人,挂件似的跟在红姐后面,听她和贵宾们客套地寒暄交谈。
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和敬酒,统统被红姐挡了回去。
厌灵戴着面纱,挽着红姐的手臂,垂着眼睛听他们夸张地赞扬。当然,偶尔会有阴阳怪气的玩笑。
“红姐,你们尽欢的角儿都走神秘挂啊?前一个息心整日面具不离,现在这个又从头到尾戴着面纱,我们花这么钱来,可不是看她们装神弄鬼的。”
“……”
厌灵抬眸。
说这话的贵宾自个也戴着面具。
毕竟,来尽欢消费娱乐的人很多,不是每一位都想暴露自己的身份的,所以在这种社交场合,大家都会礼节性地戴上面具,营造不牵扯现实的氛围。
尽管互相熟悉的人,不费多大的劲儿便能看破伪装。
此刻,被这个喝多了的酒鬼挑衅,红姐眸光登时一寒,红唇微勾,皮笑肉不笑道:“是啊,想必您最看不惯以假面示人的家伙——何不以身作则呢?”
她一抬下巴,便有伺机而动的安保人员上前来,一左一右地制住这个刺儿头,唰地揭下他的面具。
真面目曝光并无什么,只是以这样一种被迫的姿态,便是耻辱了。
那富商气得面红耳赤,却还无法挣脱。
“原来是刘老板啊。”
红姐挥了挥手帕,嫌弃状地掩住口鼻,“依我看,您出了尽欢也还是戴着面具吧。”
简直把‘倒人胃口’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肥头大耳的富商气极:“你!”
按理来说,尽欢开门做生意的,对待四海的贵客向来都是笑脸相迎,像他这样无伤大雅的玩笑,以往红姐或是调侃自嘲、或是反击两句也就过去了,不知怎的今儿竟然踢到铁板了。
红姐亲昵地挽住厌灵,笑眯眯道:“有的人戴面具是为了神秘感,是出于商业角度和艺术表达的考量。有的人嘛——”
她笑容冷下来,冰霜似的盯着被架起来的刘老板。
“遮掩真面目纯属是为了犯贱之后不被人寻仇。”
“……”
有围观的人噗笑一声。
说完,红姐搂着厌灵施施然离去,去找素质更高价值也更高的贵宾寒暄了。
安保人员将刘老板连同面具一起丢在地上。
四面八方都是戴着面具的人一边看他热闹,一边交头接耳的笑言,刘老板攥紧了拳头。
“刘老板。”
清越含笑的嗓音自头顶响起。
他抬头就对上一双弯弯的下垂眼,即使戴着面具,他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费公子?”
刘老板慌忙爬起来,点头哈腰地伸出手就要握上费公子纡尊降贵伸过来的手。
费鸿光笑笑,避开他的手,反而俯身拾起地上的面具,相当和气地递给他。
“戴上吧——”
他递面具的动作分明温柔得像救世主,说出的话却宛若从地狱伸出的恶魔的手,“我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脸了。”
……
在残酷的社交场上,刘老板和陨落的事业,可以说是一种无辜的必然,起到一个杀鸡儆猴的作用。
接下来,再没有人敢轻视这位名为望岫的舞女了。
陆之昂漠然地扫了眼面如死灰的傻缺富商,抬手喝了口酒,眸光微转,随着屁颠屁颠追上去的费鸿光,落在那道窈窕的身影之上。
“还真是护花使者啊……”
“哎不是,你们有没有觉得,鸿光刚那笑,”
邵景龇牙咧嘴、恶寒地搓了搓手臂,一脸古怪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神情莫测的钟嘉树。
“——超像平时的嘉树啊!”
“…………”
陆之昂一顿,皱了皱眉。
“还真是。”
他想了想,感叹道:“原来那种笑容这么恶心啊。果然是从小打到看钟嘉树看习惯了,换一个人那股恶心劲儿立马就无所遁形了。”
“……”
闻言,钟嘉树好脾气地弯唇,露出那种‘恶心的微笑’。
比以往都更幽沉的眸光缓缓划向费鸿光和……望岫。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微笑着回应这边:
“或许,是因
为拥有同样的心情,所以脸上才会浮现同样的笑容呢?”
邵景吐槽:“你们能有什么同样的心情?同样折磨人的心情?”
钟嘉树笑而不语。
“……”
鸿光,我们有着同样的……心情啊。
-
厌灵反馈收集得差不多了。
不得不承认,费鸿光竟然是给予反馈内容最完善详尽且角度多样新奇的那一个。
厌灵已然有了修改的灵感,微微拉了拉红姐,示意可以离开了。
“等等。”
一道意料之外的熟悉嗓音自身后响起。
厌灵回身,只见陆之昂站得端正,隔着面具也能看出他有些扭捏的矜重。
“你好。”他顿了顿,“还记得我吗?”
“……”
这是陆之昂难得彬彬有礼的时刻,厌灵竟然有些不适应。
她点点头作为回应。
陆之昂轻咳一声,“我想……借一步说话,可以么?”
似是要继续上一次生日宴被打断的对话。
奇怪的是,这一次费鸿光竟然没有暴跳如雷,反而笑眯眯地看着陆之昂当着他的面邀约他的心上人,半点不阻拦。
那是一种像是看小猫小狗手牵手的诡异的祥和眼神。
厌灵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一方安静地角落。
虽然旁人仍旧能远远看到他们,却是听不到他们讲话的声音的。
“那个……”
陆之昂低着头,用脚尖点了点地面。
“嗯?”
面对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厌灵总是有无限的耐心。
此刻,即使陆之昂那个了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也只是昂着头,平和地等待他谨慎的措辞。
思绪却不由飘远:……他已经长这么高了。
许久许久以前,妈妈还在的时候,她常常把陆之昂小小一团的手牵在掌心,看妈妈穿着居家裙在花廊中起舞。
“……”
他腮帮子绷了绷,猛地抬起头,一双形状凶戾的眼眸认真,终于将卡在喉咙许久的话说出口来。
“你跳舞很好看!”
像我妈妈。
他将未说完的后半句吞进肚子里。
厌灵有些意外,还以为让他如此难以启齿的话是什么意想不到的内容呢,竟然只是这样一句夸奖么?
这里的灯光不甚明亮,角落阴暗的影子黑得氤氲。而她皮肤白、发丝也白,像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陆之昂望来的眼神恰如被光源吸引而来的蛾。
厌灵点点头,压低嗓音:“谢谢。”
不善言辞的陆之昂和寡言少语的厌灵相顾无言半晌,接着便在不远处钟嘉树的招呼下,要回归会场喧闹的中心了。
陆之昂缓了半步,慢吞吞地坠在她身后,静默而深远地盯着她的背影,琢磨着心中陌生的情愫,似一个遗
迹,经年累月的忽略遗忘,在今日终于得到了发掘。他是仓促上位的考古学家。
还在思索,忽而看到一个人影带着狠厉的气势突破人群,直冲身影单薄的望岫而去。
是那个傻缺富商。
这段时间内,刘老板并没有被赶出尽欢,只是被当做透明人一般遭到了某种氛围驱逐。
在这心理层面的折磨以及物质层面的打击下,他被报复的火焰吞噬了。
一心只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狠辣念头。
被这想法驱使着,使他伺机已久,找准时机直冲那遮掩面容的罪魁祸首而去,刹那间就扯下了她的面纱。
报复的力气之大,竟将她扯倒在地。
面纱的银质链条在她的颊侧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滴落在雪白的地面。
她手抚上面颊的伤口,浅色长发垂落,形成了第二道面纱一般,仍旧遮掩着她的面目。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身后的陆之昂来不及上前,不远处的费鸿光等人也来不及赶来阻拦。
刘老板宛如举起胜利的旌旗,得意洋洋高举面纱,高高在上地盯着那个女人。
一时颠倒取胜的形势令他满足极了。
“捂什么捂让大家看看你的长相吧?”
说着,他不要命般伸出手,去扯她手腕。下一刻就反被制住,陆之昂眉眼间满是要吃人似的戾气,手上的戾气让方才还得意的刘老板惨叫连连。
“你找死。”
他一拳揍上他欠揍的脸,要将她收到的伤害,千百倍地奉还一般。
喧闹中,厌灵垂着眼睛,缓缓站起身。
有不少贵宾都好奇地伸长脖子,想要从那浓密发丝间探寻到她真实的面貌。
就是这时,一道身躯挡在她面前,温柔地拿开她捂在伤口上的手,将她的额头摁在他的胸膛,避免了旁人的窥视。
“小心手上的细菌感染到了伤口哦。”
费鸿光低哑的嗓音近在咫尺。
“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他将她圈在他怀中的保护范围内,小心地捧起她的脸,仔细检查一番,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
他手的角度巧妙,旁人并不能看到她的脸。像恶龙用爪子捧起宝石的姿态。
“只是一点皮外伤,周一上学的前就能愈合。”
说着,他朝厌灵眨眨眼睛。
厌灵昂着头,和那双戏谑却温柔的下垂眼近在咫尺,他当然早就将她的面容纳入眼底。
“你早就知道了。”
厌灵平平道。
费鸿光狡黠地弯起眼睛:“也没有很早啦。”
不待两人继续交谈,邵景他们就上前来。费鸿光摘下自己脸上的面具,扣在她脸上,将她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
红姐一边吩咐人“好好招待”刘老板,一边着急忙慌地要带着厌灵去处理伤口。
被她拉走之前,厌灵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