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2 / 2)

邓冲望见紫苏方榻上捏指入定的王翱,连忙缩舌噤声。

王道真低声问:“派去的人落在对方手里了?”

“郎主放心,”邓冲摇头,“被对方擒住的当场服毒自绝,定不会泄露口风。只是谁能想到,谢氏早在楚子构身边安排了高手……”

“哼,那毕竟是崔膺的高徒,谢含灵没准就指望着他夺魁呢。”王道真转头看向闭目冥思的父亲,见他没有示下的意思,想了想说,“罢,如果楚子构真考中了头名,那谢含灵的输面也多了三分。”

她非要下这局死活棋,没想到自己也会受限吧。谢含灵招揽的才士越多,那么女子进前三甲的可能就越低。

她不是要一个公平吗,那就不可能让她的人故意落考为女子让路,否则谁能服气?退一步说,普天下的才子又不是皆投在谢门,此方唱罢还有他方登场。

谢含灵这段时日的所谓“义举”,无非邀名养望罢了。她纵有通天手段,也控制不了诏试的结果。

“不过前段时间,有一名神秘女子入了谢府,据说深居简出……”邓冲适时提醒,“恐出奇兵啊

() 。”

“故弄玄虚。”王道真抖了抖手里那张纸,上面有几个名字已经用红笔圈了圈儿,“不说别人,崔膺门下的楚堂、韩火寓,荀尤敬不记名的学生徐敏、贾容佳,太学虞清波、隽良、李舠,扬州才子白日昭,还有王家姻亲中桓三郎、周十二郎几个出色小辈……哪个没有一二十年的求学积蕴,怎见得这许多人考不过一个女子?”

王道真越数越有底气,“那些女子进京就算了……二十名甲等进士里,我王家的人要占一半。”

“之前陛下诏见的那个学子。”盘膝而坐的王翱没有睁眼,气息幽幽。

王道真听了,忙从纸上找到楚清鸢的名字,重重地圈出一抹红。

一巷之隔,楚堂到府时,谢澜安正和人在文杏馆议事。

听闻通报,谢澜安阖扇抬头,便见风尘仆仆的楚堂走了进来。她微笑,该到的人都到齐了。

“这一路上……”目光转向他身后两名侍卫衣上的血迹,女子笑意不变,“——看来不太顺啊。”

“劳主君挂念,有惊无险。”

楚堂也没将这小插曲当成大事,对站起身的胤奚颔首,而后看向女郎身旁那名幽颜若雪的女子。

二人是第一次见面,见过礼,百里归月在屏风前沉静地说:“郎君不必为女君的赌约相让,达士崔膺的高徒,鄙人愿闻指教。”

花鸟繁枝的绣屏在她身后浓色重彩,却压不住这自山外来的一捧雪意。

楚堂听对方直呼尊师大名,便知这是个狷介女子,心气高得不是一般两般。

楚堂温文尔雅地回敬:“前燕百里,名不虚传。”

是辅佐的皇室被灭国的名不虚传吗?这绵里藏针的话,让百里归月蹙了眉。

“百里娘子的学识毋庸置疑,”胤奚这时开口,话是对百里归月说,目光却有分寸地避着,只瞧谢澜安轻磕着竹扇白如玉雪的手指。“只是初试时间是两日一夜,会试三日,皆在贡院不得出,足下……”

当初在浮玉山下,百里归月就曾直呼“谢含灵”三个字,令胤奚不快。当时只差一个点火的苗头,胤奚和封如敕险些动手。所以这二人之间说不上有摩擦,但相处亦十分微妙。

百里归月听出他意有所指,压住喉咙泛起的干痒,淡淡道:“我的身子撑得住。百里家有诺必践,既应了女君,我便不会让女君输。”

谋士各有心性,磨合需要时日。谢澜安不管他们打机锋,只让归月坐下。“虚礼折腾人,日后你别多礼了,在我面前也不必起身。”

那边楚堂从襟怀里摸出一个厚实的信封,交给胤奚。胤奚微愣,楚堂说:“给你出的十道策题。”

胤奚一顿,没和他客气,接在手里道了声谢。

考生做先生,早已成为谢府中一个见怪不怪的特色了,大家教学相长,互相扶持,都不藏私。

或者说人人心中都负着傲气,谁怕公平竞争会输于人。

胤奚也确实争气,养伤的这段时日,他辗转在各位

名师之间,博采各家之长。谢策考校他:“破题‘为政以德,譬如北辰’。”

胤奚答曰:“政者正也,德者有道也。传曰:在天者莫明于日月*,日月星纬之交,东起西从,皆不离常道。故上人非天授,而效法于天。古者至尊称帝,其次为皇,其次为王,是先有道、有德、有业,而后成帝、成皇、成王,修备于内,高悬中枢,众望归之,未有本末倒置。”

谢晏冬从诗赋上出题问他:“诗者工于巧,真于老,最难于易,让步于自然,你有何感悟?”

胤奚沉思答对:“晚辈诗读得少,以为‘春鹧始啭,秋蟀载吟’*一句,延诗经之风,得巧之工;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况味隽永,得易之难;

“‘偶有名酒,无夕不欢。顾影独尽,忽焉复醉。’*涤尽一切热闹场,偶、无、独、忽四字,有酒中真味,最为老道;

“‘倾耳希无声,在目皓已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几语,如风行水上,最是自然而然。”

荀尤敬对胤奚的考题,便是正经八百的策论了:“欲使礼法衡平,乐通人和;学庠交兴,农桑竞劝;吏廉洁而奉公,上得人而纳谏。何也?”

胤奚对答如流:“学生以为三王之时,治于未乱,止邪未萌,无刑而民风自化,后世变服,则需立法以济礼。所谓国之命在礼,人之命在法*,致礼之途,求于人之所善,置法之初,顾全人情所在。行法之后,又不可以法随人,须以人守法。说到劝学劝农,女郎砥砺所行的便是了,女郎冰襟雪怀,巍乎焕乎,她……”

“停吧停吧。”荀尤敬抖动了一下眉梢。他发现了,这小子什么策题都能答得规规矩矩,但只要一说到他女郎,那连夸带捧的词儿就不要钱似的往上堆,都不带重样的。

没人打断他,他能一直说到离题万里。

若说这小子油嘴滑舌,他的神情可比提及天地神佛还要虔诚。

荀尤敬想说点什么,咂了口酒,又觉得没什么好点拨的了,挥挥手把人撵出屋。

华羽听见胤郎君告辞后老师背人的那声笑,便知道这个人,小出师了。

十日后,胤奚将十道答策交给楚堂,楚堂接过手,就着竹帘边的风凉站在那翻阅。

越看到后来他越沉默,抬头看看神色淡雅的胤奚,低头看看文章,再抬头看看胤奚。

“你当真才学文一年?”这位西山才子忍不住发问。

胤奚笑说:“有没有哪里不足的,帮忙圈点一下。”

雁过拔毛。楚堂脑海里登时冒出这四个字,他对这种可着一个人薅的手段有点熟悉。

楚子构叠好策文,真心实意地请教:“你平日有不读书的时候吗?”纵使是过目不忘昼夜用功,这等悟性文心也过于超群了。

“有啊,”胤奚说,“练功。”

“那不练功的时候呢?”

“看书。”

楚堂信他鬼扯。哪一次他谒见女郎的时候,这位仁

兄不是跟在谢娘子身边形影不离?

楚堂的腹诽却是不假,白天谢澜安公事繁忙,胤奚不能时时对着她,暮色四合后,他才能在帘帷深处,给他的女郎松松乏。

有时是在谢澜安屋里,有时在东厢的内室,放下的纱帐内不掌灯,胤奚勾着女子的甜津吞咽,暗昧中发出耐人寻味的声音。

“今天姑姑夸我了,女郎奖励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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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⑾[()]⑾『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谢澜安还想着学里的事,心不在焉地哄他,“少爷抖得挺厉害。”

很快她就分不了心了,觉得舌根也酸,领口也热,胤奚揽着变软的腰肢闷声笑,“女郎说反了。”

每次谢澜安都没怎么碰他,胤奚温驯的外衣就自己莫名其妙地松开了,今日也是如此,他引着她的手去往他的胸膛,哀求她。

谢澜安品尝过一回,但多数时候她喜欢随心所欲地用指甲拔着那儿玩,因为她不喜欢低头。

被撩起了火,怀里金尊玉贵的人又不负责收场,胤奚胸膛不住起伏。

“……我香不香啊?女郎你再叫我一声……”呼吸喷在谢澜安的耳颈间,胤奚手背上青筋直跳,却连她的襦衣都不敢拨开一寸。

昼短苦夜长啊,情怯又恣肆的血气儿郎迷迷中伸手,从谢澜安窈曼的腰向上攀寻。

谢澜安半霎着眼波,带着齿痕的靡软红唇美得惊心,她开始还不留神,直到胤奚按掌轻握。

谢澜安:“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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