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安平常太温和,不摆半点架子,总是笑吟吟的不跟人计较,谁知道打完架后性情一下子来个惊天反转,如此极端,让人忍不住去探究,究竟哪个才是她的真面貌。
他凝眉思索的时候,温禾安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她给商淮倒了一杯,继而捧着茶盏回了自己的座椅。
商淮看了看陆屿然,又看了看她,若有所思地抚了抚下巴,在座诸位,现在也只有他敢开这个头发问:“二少主今夜石破天惊,今后……是个什么打算?()”
温禾安看了看陆屿然,抿了口热茶,指尖被烫得发红,话语认真:“日后别叫二少主了,唤我姓名吧。?()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至于打算,暂时还没想好,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她莞尔:“才和你们家公子谈了场交易,大概要先跟着大家混一段日子。”
“真闹翻了啊?”观她行事分析揣测得出结论是一回事,听到本人亲口承认又是一回事,商淮忍不住挑挑眉:“我看那夜在一品春,你对那几位长老尚还手下留情,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也正是另外两位天纵队正副指挥使关心的。
温禾安不太喜欢将私事袒露人前,但此事没办法,不止是日后免不住要和这几人打交道,而是她得说给罗青山听。思及此,她眉尖浅浅簇起来,声音清得像早春竹叶上的一点莹润露珠,徐徐道来:“我十一岁回天都,彼时才开灵窍,又逢至亲去世,浑浑噩噩,应对不堪,对天都内外之事一概不知,温家圣者见我如此,吩咐左右命我之待遇,称谓,一与温流光等同。”
“隔年。圣者为族中后人测灵窍根骨,测出我为千窍之体。”温禾安说着觉得好笑,勾了下唇角。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温禾安自顾自说:“同年,温流光吩咐左右亲信将我掳走,出天都,绕路上王庭,一路抵西,昼夜兼程走了三四日。”
时至今日,她已能将此事轻描淡写描述出来,半字不提这路上的惊骇,惧怕,苦楚,“温家圣者与亲信到的时候,我已经晕倒了,再睁开眼,见自己回到了天都,只是尚来不及说话,便毒发了。”
罗青山对“毒”字十分敏感,温禾安正巧也在看他,当即颔首,轻声道:“是杜鹃连里。”
“前些时日向公子请教的杜鹃连里与雪盏,确实都是发作在我身上的毒。那日问公子的事,也非空穴来风,随口杜撰,当真是……确有其事。”
罗青山脸上的惊讶已经不能用惊涛骇浪来形容,他怔怔坐了一会,只觉后面事情大概都与自己无关了,干脆凝眉细想,最后无声挑开药箱,须臾间就已抓了数十种毒丸出来放在自己手中掂量。
商淮抓着椅子不动声色离他远了几寸,听温禾安继续说:“我与温流光结怨已深,我一直以为这毒是她下的,从未想过有别的可能。但今夜她告诉了我一些真相,说这毒出自温家圣者之手。培养我也不是因为那点血缘之情,是因为在带我回来的那刻起就知道我
() 是千窍之体,他们想等到一个成熟的,选择了强大防御之力做第八感的千窍之体,用以成就温流光的杀戮双感。”
“什么意思。”商淮一时觉得脑子不够用,他问:“千窍之体无师自通,适应百家,这我知道,但它为什么能成就双感。”
罗青山是唯一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他一边打量着药箱里琳琅满目的毒,一边脱口而出:“因为它适应百家。杀戮双感强归强,却有失控的风险,千窍之体若是完全成长起来,再选个稳妥的,强防御之力的第八感,将它剥夺移植出来,植入温流光的体内。如此一来,失控之时,千窍之体就会将杀戮之意困住,她能真正做到情绪稳定,转换自如。”
陆屿然原本静谧无声地听,心中不是没有疑问,“至亲”是谁,但一直引而不发,没想在人前提她的伤心事,此时手指微顿,掀了下眼,语调一时冷到极点:“剥夺?”
商淮大开眼界:“还有这种说法?那我若是有意,岂不也能用这种方法集齐八感?”
罗青山自然先回答陆屿然的问题:“公子,此术阴邪,二、禾安姑娘这样的修为,若要完整剥夺,需要圣者出手了,而且也有不小的风险,是一手险招。”说罢,他才清醒地击退商淮不切实际的想象:“你算了,你没有第八感,还有,没有圣者为你出手,太划不来了。”
商淮深深吸了口气。
陆屿然看向温禾安,她现在好像完全调整好情绪了,见他看过来,也扭头看他,知道他想问什么,一根手指往喉咙下比了比,动作很有点俏皮的从容:“我当然生气,所以把能杀的都杀了。”
商淮不由噎了下,一时不知道究竟该同情谁,他眼珠子转了圈,问:“你们谈的什么交易?”
温禾安回他:“我可以帮你家公子做事。”
不等他问,她迎着满屋人的视线,垂着睫,压着手指认认真真道:“他们偷偷摸摸整出一个塘沽计划,你们怎么不能也请个外援。你们不能做的事,我都可以做。”
“截杀江无双,围困温流光,或者找个适当的时机……把他们都杀了。”说到最后,她咳了声,分明没有气势,止不开的杀机就是在无形之中荡开,危险异常。
商淮,幕一和宿澄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脊背挺直,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温禾安歪歪头,说:“而且我对帝位没兴趣啊,不跟你们公子争。”
剩下几人左右看看,面面相觑,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散去。
从始至终,陆屿然对那句不争帝位兴致缺缺,此时只问了句:“你想怎么做?”
温禾安思忖一会,半晌与他对视,眼睛黑白分明:“我想在温流光开启第二道八感时动手,温家圣者不会离开天都,但如此重要的时刻,她的心腹穆勒一定会来,我要么抓了他,要么杀了他——我要知道自己究竟被种下了什么东西。”
“温流光开启二道八感,必然是暗中闭关,不会广而告之将自己置于千万人的眼皮底下。”商淮忍不住反驳:“你在她身边
安插了靠谱的眼线?”
温禾安摇头,轻声说:“她没法低调。双感不好开,闭关风险十分大,需要提前准备的天材地宝不知几何,别的东西不管有多珍稀,天都总有办法弄到手,唯有一样,也是最重要的一样,他们没有办法,一直为之苦恼。”
满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好奇心被吊了起来。
温禾安又抿了口茶,揭开谜底:“双煞果。”
她一说双煞果,在座几人蓦的就懂了。
双煞果的名号不常见,不是这东西不珍稀,而是太珍稀,或者说,单是珍稀不足以形容它,因为它生长在归墟溺海的正中心,被天然而成的双鱼阵滋养着。
它就在那里。
可谁敢去拿呢。
溺海中心,跟现在建在溺海边上的观测台又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圣者都不敢轻易到溺海中冒险。不论何人想下溺海,都需要找极为厉害的阴官带路,那种层次的阴官,跟商淮这种在水上漂还能翻船的半吊子显然不一样。
众所周知。
九州之内,厉害的阴官全部出自本家,听令于阴官家家主,而阴官家家主双手一撂,这么多年外界谁来请,一律不出面。被几大家族雇着摆渡的阴官又都是小阴官,那等水准只能摆渡,不能下海。
众人尚还面色不定,却见商淮先“嗬”了一声,直接下了定论:“想和阴官本家做交易?劝他们死了这条心。”
幕一比了比他,淡定地对温禾安解释:“忘了说,这位大概是当今世上被阴官本家拒之门外次数最多的人。”
宿澄摸着鼻子,一板一眼地补充:“锲而不舍,屡战屡败,平生所有的毅力都拿来去叩阴官家的门了,为此,被天悬家主追着打了无数回,但是屡教不改。”
商淮面无表情,给了这两人一人一脚。
这些队内的事,从前是没人会和温禾安说的,这种明显的所有松动的气氛,她自然能感觉得到,他们说,她就听着,支着腮,很是配合,不过因为受了伤,精神看上去还是不大好。
此时天已亮,陆屿然要去再次开启探墟镜,商淮跟上。幕一和宿澄也站起来要再去请天悬家家主用第八感再审肖谙,罗青山还在兀自沉思温禾安身上闻所未闻的毒,陷入了一种狂热的痴迷状态,而温禾安准备去别院和自己的人手碰碰面,说说往后的计划。
一屋子人,各有各的事做。
温禾安出门前,罗青山回过神来,他郑重其事地喊住她,道:“我现在去准备一些东西,待到傍晚,姑娘记得回来一趟,你体内的毒究竟如何,还是要测一测才知道。”
温禾安怔了下,真心实意地笑了笑:“多谢罗公子。”
她和陆屿然一起出了门,这时候,她才点开了四方镜。从昨晚收到消息开始,林十鸢给她发了不知多少条消息,最开始惊诧无比,问号连着发了不知多少条,后面气急败坏,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再后来可能猜到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干脆没了脾气,只是时不时给她发句消息,示意给她一个合适的交代。
温禾安随意滑了下,给她发:【我确实不打算再回天都了。】
那边显然时时都守在四方镜前,见状回得快极了:【那我怎么办?】
温禾安看了看身边似清风朗月的帝嗣,一字一句回:【给你找了巫山当靠山。】
林十鸢第一反应是不信,想当初,她就一直在温禾安与陆屿然之间犹豫,可这事根本轮不上她犹豫,盖因温禾安拒绝人还算温和,至少会给个答复,在帝嗣那,只有碰壁的份,他是当真连个眼神都不给。
她冷静了会,怀疑地问:【帝嗣同意了?】
温禾安:【同意了。】
林十鸢顿时有种很微妙的,说不上来的直觉,她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对温禾安真心实意地道:【抱歉,我收回方才的所有话,和你合作很愉快,至少你还记得为合作对象再找下家,没把我独自撂下听天由命。】
【另外,第一笔水晶石已经卖完,灵石已经给你转过去了。】
隔了一会,她又道:【下次再有要打架的时候,能否提前说一声,我好让人拓在水晶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