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2 / 2)

“我不确定,我还需要一些时间确定。”这也是罗青山一直以来只敢在心里揪着自己折磨,而不敢在陆屿然面前说的原因。

认识徐远思这么久以来,这大概是第一次,温禾安意识到,他在傀阵师这道的本事也不全是靠自己一张嘴吹。他说这根傀线可以让人说一两句真话,现在让罗青山超常发挥了。

他自顾自接着说:“二少主人好,心地好,可妖血不是小事,公子他。他外冷内热,从不将自己所作所为告知九州。百年里,因为选择暴戾的第八感,因为放血,数次生命垂危,痛不欲生,咬牙硬忍。”

帝主予他荡扫妖骸的要求,巫山予他掌控九州的厚望,不得不强大,理性,坚忍,同时冷漠。每次公子受伤后,他作为巫医,是最快冲上去的人,见证了他每一场艰难的战斗,跟妖气,跟巫山,也跟自己。

所以他和商淮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在得知公子和二少主的事后,都选择了不吭声,当没看到。

大不了公子受一顿族中的责罚,二少主不是挺好的,除了现在处境差点,样样不差,还能随意调动公子的心情,看他一天变脸七回,商淮看得都要啧啧称叹。

但现在都不是立场问题。

更不是人好不好的问题。

“百年苦守,公子未因此得到任何荣誉,赞扬,连一句‘辛苦了’也不曾听到过,若日后事发——数之不尽的猜忌,诟病,恶意将全部朝他倾覆,诛人于死地。”

而陆屿然百口莫辩,也不会辩,因为温禾安是他的道侣。即便最后没有一人受害,他瞒着天下人包庇她,这是事实。

他多喜欢她,谁都能看得出来。

罗青山了解自己公子的脾气。

也正因如此,他现在一见到有外人开始好奇陆屿然和温禾安的关系,而他毫不避讳,心都缩紧了。今日这些甜蜜的昭告,来日便能成为最好的证词,成为将他折断脊骨,硬生生往泥泞脏污中摁的绝顶帮手。

这些话,放在平时,再给罗青山十个胆,他也不敢说。

天知道,今日看见素瑶光,他头疼得不行。

这可是王庭那边的人,是江无双的红颜知己,她若是知道了,那未来……罗青山简直不敢想。

温禾安每个字都听进去了,又觉得恍惚。

在极致的静寂中,她扯出个弧度,要提不提的,一时什么想法都有,最后竟想。人果然不能不知足,半个时辰前,她还在为自己妖化只能靠陆屿然的血来压制不满呢,这不,现在告诉她,可能连这个都是奢求了。()

她启唇,想问什么,动了几下,发现没发出声音,最后慢慢地弯了腰,手掌撑在一侧漆柱上,指甲泛青,手背上青筋泛起,才听见自己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干瘪声音:“什么时候能确定。什么征兆代表着要开始吞噬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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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捏住了另一根傀线,罗青山若是过了回答的时间,就再用一根。

她今晚必须听到回答。

也不知是徐远思争气还是罗青山想要倾吐的欲望太强烈,她得到了喃喃的回答:“两个月,我需要两个月。”

“身上若是再出现一种妖化迹象,就代表着妖骸之力迅速进入恶化期。”

说到最后一句话,罗青山脸上露出一点迷茫掺杂痛苦的表情,温禾安复又站起来,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一会后,罗青山愣愣站在原地,不解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

今夜月明星稀,徐风习习,几人围坐一桌用晚膳。

用完晚膳后,凌枝不想动了,她扭头看温禾安,也不是很有精神想凑热闹的样子,索性指示阴官搬了好几把椅子出来,又不知从哪找了几把蒲扇,跟扑蝴蝶一样扑夏夜的萤火虫和飞蛾。

不回去睡回笼觉,完全是想看看王庭这广而传之的烟花在王庭之滨的天空中绽放,是何等样子,决定了她是撇嘴不屑还是可以看看。

结果居然还可以。

美得迷离绚烂,一丛一丛,堪比……凌枝一时想不到形容词,她将脸凑到温禾安眼下,用扇子将她手边一只飞虫拍走了,诚实点评:“还挺好看的,像你的十二神花像。”

温禾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侧脸像沁在七彩颜色中,温声回了句是。

商淮给每人做了碗甜酒冰酿小丸子,配着瓷碗瓷勺,其他人都是自己拿,陆屿然帮温禾安带了一碗,两人的放在一起,都在她边上。

凌枝被伺候得实在是舒服,她看了看商淮,没忍住跟陆屿然打商量,眯着眼睛像强抢:“让商淮进阴官家,你开个条件。”

“需要我提醒你?”

陆屿然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对挤了满院人一起看烟花没半点兴致,此时眼皮一掀,语气凉淡:“阴官家欠巫山多少道人情了,数得清吗?”

意思是让她醒醒。别做梦。

凌枝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

温禾安晚上有点心不在焉,陆屿然在某个瞬间感知到一缕藏得极深又忍不住流出的杀意,不是对院子里的人。他侧身,有些担心,靠近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

她慢慢摇头,说:“在想怎么对付温家圣者。”

素瑶光一直在观察院中人的相处模式,她知道王庭之间是怎样的氛围,这边却很不一样。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商淮原来和陆

() 屿然是可以称兄道弟的关系,罗青山胆子小,但也是自己人,经常走神做自己的事。阴官家和巫山看上去又很是熟悉,关系友好。

至于陆屿然和温禾安。

她似有所感,但看他和凌枝也可以互呛两声拌嘴,又有点拿不准。

素瑶光对陆屿然是有想法的,上次极北秘境过后,她有备礼登门拜访帝嗣,但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闭门羹,后面没有接触的机会,这才作罢了。

诚然,这想法里掺杂了许多考量。

巫山在三家之中号召力最大,现在还与阴官家交情匪浅,而陆屿然有帝嗣之名,有神殿认可,四人虽说不分高下,但他一直有领头之势。

最为重要的是,陆屿然两次出手替她解困,巫山是真正有底蕴有气节的大族,将这唯一的继任者教得很好,至少,他就绝不会想着对枕边人下手。

江无双那种阴险小人做派,谁敢接近?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承认也是自己眼光高,心气高,她自己不差,一等一的优秀,找道侣和找功法传承是一个道理,谁都只看得上好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素瑶光决定试一试,如果他和温禾安在一起了,那就算了,不论怎样,大大方方的,不丢人,以后还有得做朋友。

“帝嗣。”她落落大方地唤陆屿然,商淮一见,以为有什么正事,翘着腿将椅子往后挪,让她直接能跟陆屿然无阻碍对视。

陆屿然客气地应一声。

素瑶光明眸皓齿,朝他嫣然一笑,顾盼流转:“想问问帝嗣如今可有感情上的考虑和打算,若是有,不知我有没有机会。”

四周安静下来,商淮低咳一声,默默将退后的椅子又挪回来,塞在中间。

罗青山猛的抬头,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凌枝将冰块嘎吱一声咬碎,和大家一样,视线暧昧地流转在陆屿然和温禾安之间,都心照不宣,等着看温禾安伸手牵住陆屿然,无奈地说声抱歉,认领自己的所有权。

连陆屿然也在看温禾安。

温禾安睫毛急促地动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她手里端着那碗冰酿小丸子,先前麻木地吃了几口,没尝出味道,一直在手里捧着,也没放。

她能感受到他的注视,明烈,灼热,让人止不住想要回应。

她沉默地用指腹压着碗盏边缘,过了一会,又仿佛过了很久,久到外面烟花声都停下来,仍然没有与他对视,没有给出回答。

陆屿然瞳色随着呼吸一点点深下来,神色骤然极冷,最后一拉椅子,随着那一声响动,他转身朝院外走,道:“不考虑。多谢。”

商淮踢了脚罗青山,想问这是什么情况,罗青山哪里知道,他猛猛摇头。

凌枝才想回去睡觉,现在看着陆屿然气急败坏的背影,笑出两颊边两点梨涡,俏丽活泼,睡意不翼而飞。

隔了一会,陆屿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温禾安弯腰,将手中冰透的瓷碗放在凳椅一侧,椅子边上是柔软的草丛,绿色冒出了茬,高低不定,可能是不小心,碗没放稳,一下打翻了,她下意识去扶,手指,手背上被泼了一层雪白牛乳。

凌枝给她抓来一条干净手巾,她一下下擦,可肌肤上仍有极重的黏腻感,她将手巾团起来,眼睑垂落,最后深深压了口气。

……没关系。

王庭还是天都,哪些人动的手,都没关系。

她会将他们都杀了。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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