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老夫人一听,便知她在暗示什么。
昨日早间儿子与她说了那些话后,她又去问了一遍女儿,女儿也没有隐瞒。
直言道那余五姑娘没拿正眼瞧过她,在人后更是从未与她说过话。
至于余三郎,虽是客气有礼,但甚是疏离。
听了儿子的话再听女儿的话,哪哪都觉得不得劲,心里憋着呢。
儿子的话说得没错,他有权有势了,日后阿沅也不会愁嫁。
就算要与余家结亲,也要让余家知道不是他们上赶着嫁,而是他们余家求娶的。
思及此,嵇老夫人神色淡淡:“我家阿沅若是能有余夫人这么一个干娘,也是极好的。?()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这话一出,余夫人和余三郎脸色都微微僵了一下。
余氏腹诽:嵇氏搁这装傻充愣呢?
余夫人见状,直接挑明了:“嵇夫人你瞧我家三郎今年十七,你家姑娘十四,两人不仅年龄相仿,就是样貌都登对得很,我们两家又这般交好,若是能结为亲家也是极好的。”
嵇夫人露出惊讶之色:“余夫人我家阿沅年纪还小,我还想再留两年了,这说亲也太早了。”
余夫人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明白了过来,这忽然间改了态度,想是应前两日在花园里的事情。
她脸上露出了几分歉意,认错道:“老姐姐想是因前两日,我家五丫头给嵇三姑娘受了委屈有所怪罪,我家五丫头也被惯坏了,养成了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我已经训斥过她了。”
说着,余夫人站了起来,略一礼道:“作为母亲,没教好闺女,是我的错,我在这给老姐姐认个错。”
嵇老夫人:“不敢不敢,这余五姑娘可是连我都没拿正眼瞧呢,你这做母亲的来赔礼,这不是让余五姑娘更加记恨我么。”
以前是觉着那姑娘性子傲,不爱搭理人。可这两日仔细琢磨过了,她哪是性子傲,分明是瞧不起他们嵇家人的出身!
余夫人脸色微僵。
嵇老夫人到底不是那等尖酸刻薄好为难人的性子,怼了这几句话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后瞧向对面母子。
“我与我家阿堰商量过了,阿沅才十四的年纪,不想太早结亲,想说让她两年内多学一些才艺,到了十五的年纪再说亲。”
说罢,看向余三郎:“一年后,若是余家郎君还有心,也知如何敬重我
() 家阿沅了,那再来提亲,我家阿堰也是愿意把妹妹嫁到余家去的。”
垂下眼睑的余三郎,想起嵇堰那尊大佛,眉心微拧。
不过只是比他大了六七岁的年纪,却是有了如此成就。
有时听旁人提起,都是赞叹嵇堰年轻有为。
但在嵇堰没来之前,被赞叹得最多的人分明是他。
余夫人的脸色难以保持常色,略显僵硬。
一口一个阿堰,生怕旁人不知这家是她儿子做主一般。
余夫人堵着一口气在喉间,难以咽下。
嵇氏到底知不知道她儿子出色,她闺女配她三郎已然是高攀。嵇氏竟好,却是一副他们三郎高攀了她那乡野村姑出身的闺女!
嵇老夫人自是没错过余夫人僵硬的神色。
心下甚是不舒服。
此前一副好姊妹相称,一口一个老姐姐,结果呢,还纵着儿女欺负她家阿沅。
话里话外只说是闺女的错,却是半句没提她家儿子,显然觉得她儿子没半点过错。
而且要是真有心道歉,为何昨日没来,偏生等到她家阿堰立了功后才来?
她虽看人不准,但却也不是傻的。
余夫人心下暗暗说服自己,那嵇堰得圣心,权势渐长,是余家得罪不起的,她不能甩脸走人。
暗暗说服了片刻,再挂上笑脸之时看不出来先前的半点僵硬。
“老姐姐,这事就一点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嵇老夫人见余夫人的笑脸,不禁暗叹这高门主母就是厉害,脸色变得可真快。
往后她得小心提防些这些高门贵妇才成,她心眼可玩不过她们。
“这事是阿堰决定的,阿堰向来说一不二,不会改口的,但也说了,未来这一年不会急着定亲,也会看你们余家的态度。”
这已经是让步了,余家若是不愿等,那也没法子了。
余夫人知道那嵇堰,听自家郎君说,在朝上要么沉默不言语,要么开口就必然是简明扼要,提纲挈领。
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婚事显然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余夫人心下郁闷得很,面上却还是要笑盈盈的维持两家交好。
她脱下手中的一个羊脂玉镯子,道:“我家五丫头太冒犯了,这个镯子就当是赔礼赠与嵇三姑娘了。”
说着就要伸手拉过嵇沅的小手。
嵇沅的手却是躲了躲,一直没说话的她,低着眼轻声开口:“这么贵重的礼,我不能要,而且五姑娘也不过是没有搭理我,不喜欢我,算不得错,所以这礼我更不能要。”
一旁的余三郎闻言,这才正眼往嵇家的小姑娘看去。
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母亲的镯子显然是上品,家中五妹一直想要,母亲都没给。
可这嵇家丫头却也只是瞧了一眼。
嵇沅拒绝后,走到了母亲的身后。
余夫人拿着
镯子僵着了。
嵇老夫人说道:“我家阿沅说得对,这人总会有喜欢和不喜欢的人,总不能因旁人不喜欢自己,又或是不喜欢他人,就去寻旁人的麻烦。”
这也是她虽不喜戚氏,却从未主动寻过戚氏麻烦的原因。
自然,若是戚氏做了什么,她也不会忍下的。
最后,余氏坐不下去了,只得告辞。
从颐年院离开的时,脸上的笑也维持不下去了。
可到底还在嵇府,只面色平淡的离开,不敢随意黑脸。
回到府中看见自家女儿,心下火气也起来了。
若不是她那般目中无人的态度,如何会造成这副局面?!
偏生这气人的玩意还不知错的道:“今日去嵇府说亲的事如何了?”
想了想,又一副自以为是的说:“一瞧那土包子就是喜欢三哥的,知道三哥要娶她,还不乐得分不清东南西……”
话还没说完,忽然响起“啪”的一声。
被母亲打了一巴掌的余五姑娘瞪大了双眸。捂着脸,不可置信道:“阿娘,你、你竟打我?!”
“我打你还是轻了的,要是被你阿爹知道是你搅了与嵇家板上钉钉的婚事,可不是这一巴掌了!”
听到母亲的话,余五姑娘瞳孔骤然一缩:“怎、怎么会?!”
今日父亲下朝后,把她喊了去。沉着脸告诉她,那嵇家是得罪不得的,若是她敢得罪嵇家人,把两家关系闹僵,她这个女儿不认也罢。
早间听到父亲的话,她才知后怕。
现在又听到母亲如此一说,心里慌了:“阿娘,定是你没问清楚,那嵇家的土包子分明是喜欢三哥的,不可能拒亲的!”
余夫人冷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不会,如今嵇堰又立功了,之后上门提亲的人只多不少,日后还未必能再瞧得上我余家。”
心里悔得很。
她先前总觉得那嵇家母女的性子是软弱好拿捏的,平日也就只是提醒女儿别把不喜表现得太明显,却没耳面提命,倒是不知那嵇堰竟如此护短。
*
余家人离开后,嵇沅闷闷不乐的回了屋。
嵇老夫人也呼了一口气,平复许久后,这才想起昨日买进府中的婢女。
她喊来顾媪问:“阿堰可见过那两个美婢了?”
顾媪应:“见是见过了,只是昨晚出了些状况。”
嵇老夫人闻言,紧张问道:“出了什么状况?”
顾媪叹了气:“那戚氏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那两个美婢本来给郎主收房用的,也不知她在郎主跟前说了什么,让郎主把那两个美婢送到了她的西厢去。”
嵇老夫人面色一沉:“现在呢?”
这戚氏什么毛病。
她与阿堰不过是挂名夫妻,竟荒唐的管到阿堰房里来了!
“昨日那两个美婢寻了过来,与奴婢说了这事。奴婢自然是不愿戚氏做郎主的主,是以去鹤院把那两个
婢女带走,自作主张安排到了主屋去。”
顿了顿,又忧愁道:“回到颐年院后,奴婢琢磨着这事是不是做错了,万一郎主怪罪奴婢擅作主张该如何是好?”
嵇老夫人闻言,默了默。
“你确实不该做主的。”
顾媪怔了一下,她认为以退为进,这老夫人会帮着她说话的……
“阿堰那脾气随了他爹,硬着呢。你当时应该把人先领回我这,等我再安排回去,这样阿堰也不会与我置气,你这忽然来一出先斩后奏,这不是让阿堰不满吗?”
顾媪一噎,但面上还是露出了惶恐之色:“那郎主万一真要问责,该如何是好?”
到底是服侍自己多年,而且还是随她从安州来的,比起旁人,她对顾媪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你往后莫要如此就是了,昨日那事我就与阿堰说是我做的主,他不会怪罪的。”
目的达到了,顾媪面上露出了笑意:“老夫人你待奴婢这般好,奴婢无以为报,下辈子还要继续服侍老夫人。”
嵇老夫人笑了:“你这顾媪,倒是会说话哄人,就伺候这辈子了,下辈子可别伺候人了,要做就做被伺候的那个。”
顾媪面上笑,心下却想等赚够了银钱,她立刻就走,回安州置办家产,富富贵贵的让人伺候。
老夫人笑过后,又担忧问道:“对了,你确定那两个美婢确实能让阿堰收房?”
她原本只想寻一个的,但顾媪却说一个不稳妥。万一郎主瞧不上,又或是犯了什么错,再安排一个婢女进去可就难了,是以才花了大价钱买了两个美婢。
拿钱的时候,她的心里头都在滴血,好在都是身子清白的,再有那副样貌,这银子也算值了。
顾媪低声道:“那二人虽然身子清白,但到底是从教坊出来的,胆子比寻常清白人家要大,也豁得出去,不怕郎主不动心思。”
“那教坊出来的,没问题吧?”
顾媪保证道:“这大官里的小妾,多是从教坊中出来,能有什么问题?老夫人你就别担心了。”
闻言,嵇老夫人也安心了。
天知道今早知道儿子是去博坊花楼是为了查案,而先前带回来的那些脂粉味也是查案时沾上的,并不是找了花娘,她不但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更担心了。
担心像外边传的那般儿子不好女色,而是……
——好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