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让人把安州郡王宣进殿中。
只是当父子俩进入殿中时,那狼狈的模样让人惊讶。
身上衣袍有多处被划破了口子,有两三处被血浸得比旁的色泽都要深一个度。
发髻甚是凌乱,好似刚从死里逃生。
所有人都很是惊愕,皇帝惊道:“郡王这是怎了?”
安州郡王怒视了一眼长公主,随即拖着儿子一同跪下。
陆景廷意识狼狈不已,被拽的时候尚未反应过来,略一踉跄才跪下,全然没了平日那副贵公子的姿态。
安州郡王伏身一拜:“罪臣安州郡王陆啸要自首认一罪。”
长公主的脸已然绷紧,直直盯着陆啸,忽然开口:“今日请诸位进宫,是因嵇大人说有绑架元凶的线索,如今郡王爷却说投案自首,可要慎言呀,不然以免引火烧身。”
皇帝听闻这话,瞧了眼自己的皇姐,微微蹙眉。
他这皇姐似乎不想听到安州郡王接下来说的话,但他却要听听为什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毕竟……
贪墨案直指安州,虽还在查,但这安州郡王也脱不了干系。
他似乎猜得到郡王想自首什么,只是皇姐的态度让人耐人寻味。
安州郡王匍伏道:“罪臣又罪,罪在贪墨受贿,罪有谎报了灾情,贪下七成赈灾银。”
只一项,却全然让殿中大部分变了脸色。
“后修建桥梁贪了三成,税收也每年谎报少了五千两,军需每年克扣数千两,数种折合,每年皆昧下三万两。”
他身旁的儿子则完全傻了,震惊错愕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就是方才遇上刺杀,也没有这么的震惊恐慌。
“父、父亲……你在说些什么?”陆景廷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安州郡王没有应他。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冽肃严,唇线紧抿。
他冷声道:“安州郡王,你可知你犯的是死罪,便是自首,也难逃一死?”
安州郡王依旧低着头,应:“臣自知难逃一死,但总归都是死,但绝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说到此,蓦然抬手指向长公主:“臣虽贪,可每年的三万两,却有两万五千两是进了长公主的府邸!五千两则用来打点安州上下官员,真正到罪臣手上的银子却不足千两。”
话一出,旁人哗然,惊愕得都几乎忘却了今日进宫来的真正目的。
不是说寻绑架的幕后元凶吗?
怎就演变成了贪墨认罪的案子了?
皇帝也是一愣,但只是惊,却对郡王的话没有过多的怀疑。
皇姐奢靡惯了,往常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从未想过她会是贪墨案的元首。
荣华长公主抬着下颚,居高临下地睨着郡王,似乎是猜到了陆啸要认的什么罪,也猜到了会指认她,是以已然整理好了情绪,时下不见丝毫慌乱。
“郡王爷
指认人,也是需要证据的,空口白牙,谁都能说。”
郡王道:“又有谁会以冒着被砍头抄家的风险来指认!?”
长公主笑了笑:“或许你察觉到了朝廷要查你,是以想要拉一个保命符,只要你供出是本宫指使你贪污的,便由本宫来给你分担了罪刑,且圣上念其情分,或饶本宫不死。”
“圣上不处死本宫,为了不落人话柄,自是不能再处死你,你便可保全了自己。”
郡王闻言,忽然冷笑:“殿下推脱之术倒是好手,可惜臣做了账册,经手之人都可作证每年抬进公主府的银子有多少。”
说罢,朝着皇帝又是一伏:“圣上想必已经拿到账册了,账册上皆做了记号,那上头有一处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图案,与每年安州送去公主府的特产箱子上的花纹是一样的,维持了整整十年,都是有据可查的,圣上只需差人一查便知。”
“且今年在年底也送了一次银子,箱子想是还在公主府,圣上可去查一查,顺道也可查一查公主府的库房。”
“罪臣个别银锭里也做了记号,一看之下没有区别,可细看便会发现雕刻了一样的花纹。”
荣华长公主面上平静,指甲却是插入了掌心之中,痛而不自知。
皇帝抿着嘴角暼了眼自己的皇姐,再看了眼安州郡王,说:“此案事关重大,闲杂人等得退下,但今日还有绑架的案子,此案稍后再审。”
众人心里咋舌,同时又好奇郡王父子为何这么一副模样进宫?
但显然圣上是偏向长公主,不打算公开审问的了。
皇帝随之又唤了内侍进殿:“宣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进宫。”
说罢,暗自呼了一息,看向嵇堰:“你说有绑架元凶的证据,且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