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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裴瑕,是次年冬日。
算起来,已经分开了一年半。
他又长高了一大截,一袭竹青色锦袍,披着件苍色大氅。
从风雪里走来,宛若冰雪铸就的人儿,萧萧肃肃,清冷矜贵。
沈玉娇站在李氏身后,一时都不敢认他。
裴瑕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似乎也在惊讶于她的变化,看了好几眼。
沈玉娇其实有许多话想与他说。
若她还是过去的孩子,或许就欢欢喜喜扑上前:“守真阿兄,你可算来啦!”
可她已经不是孩子了,她现在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
得守礼、得矜持。
所以只好压下心底的雀跃,规规矩矩与他行礼:“守真阿兄万福。”
裴瑕也朝她回礼:“妹妹万福。”
各自落了座,裴瑕与长辈们寒暄。
沈玉娇坐在旁边,静静听。
她面上端庄,那双瞟向裴瑕的眼睛却灵动乱转。
规矩什么的,实在叫人烦。
她有一肚子话想问裴瑕,可“礼数规矩”像只无形的大手,摁着她的肩,叫她老实的坐着。
好不容易熬过寒暄,李氏让沈光庭领着裴瑕去客院。
沈光庭知晓妹妹的心思,叫沈玉娇一起。
这才寻到机会,好好说说话。
裴瑕上下打量沈玉娇一遍:“妹妹长高了,也瘦了。”
不过一年半的时光,记忆里脸颊肉嘟嘟的小姑娘,像是抽了条的柳枝,眉眼和身段逐渐显现出少女的清婉雏形。
沈玉娇也看着他:“守真阿兄也长高了。”
清俊的五官愈发分明,喉咙处的凸起也更加明显。
越来越像个男人了。
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她想起嬷嬷平日念叨的那些“婚嫁”、“宗妇”、“持家”、“孝顺公婆”、“生儿育女”。
那些从前觉得是大人该做的事,在看到裴瑕长成男人模样时,隐约有种逼近感。
过完这个年,她就十二岁了。
守真阿兄也十七了。
与她交好的手帕交说,她兄长这个年纪,房里已经放了两个丫头。
沈玉娇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以为放丫头,就是放个丫鬟伺候。
那日她回府,好奇去问母亲,“为何男子长大了,房里就会放丫鬟?”
被母亲黑着脸训斥了一句:“你个闺阁女子,问这些作甚?日后不许问,也不许再聊。”
沈玉娇:“..........”
好吧,不许就不许。
反正越长大,越来越多不许了,她也习惯了。
三人一路闲聊着,回
到了客院。
沈光庭进屋吩咐下人多添两个炭盆的档口(),裴瑕走到沈玉娇面前?()_[()]?『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递了个荷包给她。
沈玉娇打开一看,里面满满一包糖。
她诧异,睁大眼睛望着他:“守真阿兄?”
裴瑕:“都是你喜欢吃的。”
的确都是她从前喜欢吃的。
可现下,她抿抿唇,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裴瑕默了两息,颔首:“是,妹妹长大了不少。”
“但你能记着给我带糖,我还是很欢喜的。”
沈玉娇抬起脸,弯起双眸:“多谢守真阿兄。”
这一笑,又有了几分从前的熟悉。
裴瑕暗暗松口气,也笑了:“不必与我客气。”
时间尚早,并不急着离开。
沈玉娇坐在廊下,剥了颗莲子糖,边吃边与裴瑕闲聊近况。
他在嵩阳书院的日子缤纷多彩,她听得满是羡慕。
裴瑕看着她盛满艳羡的眉眼,缓了语气:“妹妹在府中如何?我这回见你,你变得沉静不少。”
沈玉娇扯了扯嘴角,将她在家的日子如实说了。
末了,她叹口气,有些幽怨又似诉苦般,看向他:“有那么多规矩礼数要学,还有那么多这不许那不许的……”
在他面前,她不自觉流露出几分亲近孩子气,还将裙摆稍稍拎起,给他看她双脚上绑着的绳:“最近在练走路,每天都要跌好几个跟头,膝盖都摔青了。”
裴瑕见着她腿上绑着的束缚,浓眉拧起。
又听她闷闷道,“守真阿兄,要当你的妻子可太难了。”
裴瑕一怔。
抬眼对上小姑娘那双清澈如溪的黑眸。
她年纪尚小,未开情窍,只当妻子是个任务,就如每日必须完成的课业一般。
可裴瑕这个年纪,已知夫妻之间是如何一回事。
再看眼前这个懵懂天真的小妹妹、小未婚妻,他心底轻叹口气。
须臾,他在她面前蹲下。
在她错愕的目光里,他伸手去解她腿上绳。
“不行不行,要叫阿娘和乔嬷嬷知道,又得教训我了。”
沈玉娇连忙去拦。
裴瑕掀眸,黑眸平静地看着她:“别怕,我和她们说。”
沈玉娇:“啊?”
裴瑕:“玉娘相信守真阿兄吗?”
沈玉娇愣了愣,片刻,她点头:“嗯。”
除了祖父祖母,守真阿兄是第三个对她无底线包容宠溺的人了。
触及她眸中的信赖,裴瑕清隽眉眼也舒展,“那就别担心了。”
他低下头,继续替她解着束绳。
“阿兄不会叫你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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