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某一天,那些灵长类都消失了。雪国失去了缓解头痛的药剂,它疼得满地打滚,疼得四处虐杀其他动物,疼得去强迫其他鲸鱼,生下一堆不知哪来的混血崽。
阴差阳错下,它发现它活动的范围变大了。
以前它只有一个小小的房间和一小片水域,现在所有的房间和水域都属于它!
原来这个世界那么大!宽敞又明亮!温暖又潮湿!
雪国为这宏大的世界击中,几乎要感动落泪。它小心翼翼地探索一切,头疼了就去水域发疯,又生出一堆崽来。
然而来到10层以下,它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宝物——知识。
10层以下原本是为了黑哨兵半成体的早教,现在却变成雪国的早教。它庞大的脸挤进小小的门框内,面部的脂肪层都被挤得变形。它浑黄的双眼盯着面前闪闪发光的屏幕,好像孩童盯着小卖部的巧克力货架。《爸爸的爸爸叫爷爷》之类的儿歌旋律响起,雪国以为自己听到天籁。
终于,它来到3层,这里躺着许许多多的胶囊培育室。
() 雪国一开始馋了,吞了好几个。后来发现它们是灵长类婴儿,心中顿时浮现出后悔的情绪。()
它此前的欲/望总是模糊的,现在却渐渐清晰起来——它希望它能孵出这些婴儿,就像母鸡孵出小鸡一样。等它孵出婴儿后,它就是它们的父母,它会带它们认字唱歌,在这大大的世界里繁衍自己的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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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雪国已经学会了灵长类的知识,所以它们才是一家的。至于那些雷明顿鲸,它们没有丝毫的智慧,怎么会是雪国的同类?
雪国每月都会挑一点时间去孵孩子。它希望它能在因头痛溺毙前看到孩子的身影。
直到……另一群可恶的灵长类闯进来破坏它的生活。它学过这种行为的单词,叫做“战争”、“殖民”和“不正义入侵”,它需要反击。
不知道为什么,它忽然觉得有点困,脑海中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和它说话。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你是谁,为什么你能理解我的说话?
“雪国,我们跑吧。跑去更外面,去看更广大的世界。”
——外面?
“是啊,外面没有冰天雪地,外面是春暖花开。就是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吹到,吹到身上都没有变冷。漫山遍野的植物争相盛放,比标本室里的不知多多少倍……跑吧,雪国,去外面看看吧。”
被这股声音蛊惑,雪国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
倘若这个人主动攻击它,它绝对会反抗。可这个人用这么有诱惑力的场面诱惑它,它便不愿意清醒了。
或许它早就清醒了,所以一直在奔跑。
“继续跑。”
封寒难得冷得发抖,源源不断的冷意从相连的精神域中迸发。他按下一个按钮,面前的卷门依次打开。
这是文森山实验室直通山体外的通道,与外面的水域完全隔绝。极乐曼陀天就是走这条路进来的。
雪国低头度量了自己的头围和通道半径,确认可以前行后,才甩着尾巴钻出去了。它内心有小小的兴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呢?如果没有这人说得那么好,它转头就吃掉他。
“跑吧。”
封寒走在最前面为雪国开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攻击雪国,主动攻击只会适得其反。
穿过几百米的通道,雪国已经走不动了,只好利用半条前肢往前爬。好在封寒终于宣布了此次旅程的终点:
“前面就是了,去打开它吧。”
雪国看向前方紧闭的螺旋门,铆足劲往前撞。可这门显然也很坚硬,只有轻微的变形。雪国见状更加兴奋,因为它学过了“越难得到的越优秀”这个道理。
三次、四次……十七次后,雪国终于将整道大门撞破。
封寒站在旁边,神色无动于衷。
雪国激动地往外一跃,谁曾想落入彻头彻尾的雪山之中。这里没有柔软的雪,只有坚固不化的冰。寒意渗入了自己的脊髓中。举目望去,是无边无际的灰
() 白色。
原来这里就是外面?雪国心情复杂极了,既有看不见五彩缤纷的失望,也有看见无边无际的欣喜。它撑起短短的断肢,忍不住久久凝望这真正的世界。真正的春天和课本讲的完全不同,真正的春天比它出生的地方冷多了。
但它很快感觉到融融的暖意。一股灼烧感从雪国腹部蔓延至全身。
这就是春天吗?真热,真暖和呀!它热得几乎想把它的脂肪扒下来!雪国不舒服地扭动,一些大块肌肉开始痉挛。
雪国并不知道,这是永恒的冬天。它所谓的暖意,不过是极速失温后的大脑幻觉。
这是雪国最致命的弱点,拥有热带鲸鱼基因的它,根本无法忍受任何寒冬。封寒心知肚明,却于是诱骗它来到雪地里。
热意渐渐上涌,雪国脑袋晕晕沉沉的。它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雪地里,可是前肢和尾鳍都没有反应。它渐渐软成一滩,眼皮有气无力地垂下,瞳孔的光芒逐渐散开。它的肌肉逐渐僵硬,宛若一尊灰色雕像。
在雪国生命的最后一天,它冻死在了千年不化的雪国之中。
封寒此刻也呈现出失温的征兆,但他什么都没说。他走近雪国,掀开雪国的厚嘴唇,抓住它利齿间的凹槽,往上一抬,利用工具将里面的胶囊培育舱掏了出来。
里面的婴儿已经没有力气再哭了,仅有微薄的起伏证明它还在呼吸。
封寒扯开培育舱的防护罩,将羊羔一样的婴儿捧出来。
果不其然,在寒风中,几个呼吸后,婴儿彻底没了生命迹象。
封寒将死去的婴儿放在雪国身边,似是感叹又像是呢喃:
“又死一个。”
一层冰雾涌来,远古走鲸和婴儿的尸体都掩埋在皑皑白雪下。
文森山实验室13层,极乐曼陀天的长夏与桑齐正漫游在小径中。
长夏双手浸血,推着自己的轮椅,拐过角却看见一处楼梯。他度量着这个轮椅的硬度和楼梯的层高,似乎陷入了困境。他扭头看向桑齐。桑齐看起来心不在焉,一点都没注意到。
“胎莲法。”长夏开口道,声音说不出的阴冷,“为什么从刚刚起,就一直没有帮我呢?”
桑齐不禁打了寒颤,认命地帮长夏推轮椅,同时碎碎念道:“我刚刚在思考怎么抓北星乔。别看我这样,动起脑袋来还是很厉害的。”
长夏语气天真道:“那你想到了什么呢?不要临时说两三句话搪塞我哦。”
“唔……我当然在想这里其他的出路都被我们堵住,所以北星乔绝对在这条小路尽头没错……”桑齐被长夏如有实质的目光盯着,仿佛被看透心事。他不得不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你不是想折磨白煜月,还想杀了北星乔吗?我刚刚就在构思一个绝对符合你心意的好主意。”
长夏眼眸半阖,看起来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
桑齐连忙道:“看嘛那么看我!我可是对基地出了名的忠心耿耿。回去之后我肯定会升阶,你别想拿捏我。”
长夏若无其事地捏了捏扶手:“你话好多。”
桑齐:“也没有你说得多吧!”
“总之我有一个一箭双雕的想法。我们可以抓了北星乔,但是先不要他性命,然后……”桑齐吞咽了一把口水,紧张地继续说道,“然后把封寒也抓过来。”
长夏微微歪头,说不出的困惑:“封寒?”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很想听细节对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和你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