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教他做三元阵偷命,也不是为了帮他再次以命换财,而是想要借他的身去替命。
出了差错他承担后果,一旦替命成功,那他就会死,而六叔将延续他的命继续活着。
原来六叔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大限做准备,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六叔的伥鬼,却还妄想逆转天命当个人上人。
被现实和已经知晓未来打击的生不能死不得的洪韶光,看着昨天带他回来的那个暮队,立刻扑过去跪地求饶:“你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我愿意赎罪,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赎罪!”
他已经从阴差那边得知他只剩五年的寿命,等他死了之后就要去地府受刑,如果他自杀,那还会多受五年的刑罚,所以他活又活不能,死又不敢死。
现在他只希望能够在阳间多偿还一些,等死了以后少受点罪。
暮春道:“关于你这些年谋财害命那些事,是你自己招,还是我们去调查?”
洪韶光痛哭流涕着道:“我招!我自己招!我都认罪,我都认......”
在他跪地痛哭的这一瞬间,洪韶光的脑海里突然冒出季南星面无表情看着他,问他害怕吗的画面。
所以那个少年是不是早就看到了他的未来,才会问他害怕吗,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宁愿穷苦一辈子,可惜没有如果。
周以的死在港城的玄门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震动,周以这人曾经也是搅动过风云的人物,当年风水大佬楚师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时,周以就已经是被人前呼后拥的六爷了。
现在当年的毛头小子成了一方大佬,徒子徒孙不计其数,那位曾经被他们仰望过的人,却以那种方式暴毙。
周以已经没有亲人了,就连徒子徒孙都没有一个,除了菲佣,跟他账户牵扯最多的是一个名叫洪韶光的商人。
只不过这个人现在不在港城,他们甚至联系过去才知道洪韶光已经被抓了,具体为什么不知道,但显然这人没办法回来为周以操办丧事。
楚师知道周以的暴毙肯定是做了坏事遭到的报应,所以他的后事当然不可能为他大操大办,但毕竟是认识的人,完全不管又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让徒弟买了块墙碑,小小一个方格,简单火化后就完事了。
半山别墅外,季元霆双手环胸靠在车门上,不时吹过的山风带起丝丝缕缕的长发。
身材颀长的青年眉眼冷凝,腕上的手表一格一格走动着,直到一直笼罩在上方的云层被夜风吹散,大片的月光倾洒下来,等待许久的人眼神瞬间变化。
一根隐约散发着金光的法绳被抛至半空,季元霆掐动手诀,一张张符箓从他怀中口袋飞出,凝结成一道巨型大阵。
符箓之前牵引的金光在咒术的操控下越拉越大,直到将整个别墅笼罩其中。
云层再次翻滚,密布
在上空将月光重新遮挡了起来,山风也渐渐变大,将树林绿植吹得东倒西歪。
一道又一道灵光通过符文咒术相连,刚刚还算晴朗的天空开始闷雷滚滚。
轰隆一声巨响,雷电被召唤了下来,季元霆双眼微眯,暗道一声果然。
这引雷阵并不是召唤就能引下雷电,一定是下方有邪祟之类的东西,想要操控这种大自然的力量,尽管消耗很大,但一旦成功,威力也相当强悍,一切阴邪之物不管埋藏多深都将无所遁形。
周以这种活了上百年,不止一次逆天换命的命理师绝不可能不留半点后手,尽管阴差勾魂来的猝不及防让他被抓,但哪怕入了地府,他也定然有本事逃出来。
他今天来这一趟,为的就是断他后路。
雷电劈打,砖石飞溅,坐落在这半山有大半个世纪的老房子裂了墙体,露出根基。
轰隆的动静一声响过一声,过了许久,阴云散去,月光重现。
季元霆轻松翻过院墙跳入院内,他原本以为周以会将退路埋在喷泉池中的鱼石像下,这里是一处风眼之地,藏正物能聚气,埋邪物能化阴。
没想到这老东西倒是谨慎,这喷泉池容易被改造,但这别墅的地基轻易不会动,将东西藏在地基之下,倒是不用担心被人挖出来。
可惜,偏偏遇到他们赫山弟子,引雷阵放眼整个玄门,会的也只有三人,他师父,他,还有他师弟。
踢开堆叠的碎石,季元霆从里面挖出雕刻着轮回咒的木盒,他没有直接将木盒打开,而是将符箓层层封住,带着东西离开了现场。
他的车正往山下开的时候,一辆辆车,包括警车都在往山上开,刚刚那么大的动静,这半山别墅也不是周以一家,估计旁边有住户报了警。
第二天港城新闻的头版,半山别墅遭雷劈,究竟是罪孽难消还是亡魂未散。
有人看到这个标题很是好奇,这别墅被雷劈了那应该是避雷针不到位,怎么就跟亡魂扯上关系了。
点进去一看,好家伙前天暴毙一个百岁老人,昨天别墅就被雷劈了,这老天爷是多容不下他啊。
港城的玄门圈子看到新闻一个个沉默了,知道周以肯定是因为不干人事才会暴毙,但人都死了还要劈个雷下来,这干的究竟得多不是人事天道才会如此不容。
一时间整个港城玄门圈都开始低调行事,各大学校各个慈善机构迎来了社会爱心人士捐赠的春天。
季元霆没有打开木盒,而是将东西带回了玉兰,然后直接去了管理局。
他这两年很少处理案件,所以管理局来得少,一路过来见到不少生面孔,程鸢一看到他就笑:“哟,稀客呀,今天吹得什么风,把咱们季大帅哥给吹来了。”
季元霆笑了笑:“给你们点了一些吃的喝的,待会儿会送来,记得让前台去拿外卖,焚化间现在能用吗?”
管理局是有一层专用焚化间的,倒不是烧尸体,而是焚化一些阴邪之物,内里刻有阵法,还有正阳火种,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烧得一干二净。()
程鸢道:“能,今早刚烧了一批已经被阴气浸染透了的瓷器,你这会儿用倒是不用额外生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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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鸢说完递了一张表给他,使用焚化间,要焚化什么东西都是得做记录的,可不是想用就能用。
季元霆熟门熟路填写表格,一旁的程鸢看他写的东西眼睛微微瞪大:“周以的一魂一魄?你要烧的是周以的一魂一魄?”
季元霆摇了摇他手里的木盒:“里面有一块骨灵石,我如果料得没错,周以早在第一次用遮掩术逆天改命的时候,就分离了一魂一魄藏在骨灵当中,为的就是有天能够有机会东山再起。”
只要还有一缕魂魄留存在阳间,即便入了阴间,只要能找到机会逃脱,周以照样可以重回人间。
这就像有的人生魂离体,只要身体还在阳间,哪怕魂魄去了阴间,因为跟阳间还有所牵连,也能重新回来一样。
一旦魂魄跟阳间彻底断了联系,那黄泉路就是一条只进不出的死路。
至于每年七月十五的鬼门开,能上来的鬼魂也不多,像周以这种满身罪孽的,根本不可能有上来的机会。
把填写完的表格递给了程鸢,季元霆将要焚烧的东西放进了阵法当中。
一魂一魄的焚烧,远在地府的周以自然也能有所感应,此刻他正承受着烙刑,火红的铁柱一遍又一遍烫在他的魂魄上,这非常人所能忍受的酷刑他将要承受几十年。
等受完刑罚,他还会被推入畜生道轮回十世。
对于这样的审判周以并未认命,而是一直寻找着机会想要逃离地府,存放在阳间的一魂一魄是他最后的退路。
但现在,他能感觉到那一魂一魄正在消散,酷刑加身的他都能忍受得面不改色,感觉到魂魄消散的瞬间周以这才惊惧恐慌起来。
为什么那一魂一魄正在消散,难道是阴差发现了他藏匿的后路,他至今甚至都不知道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按照着计划在进行,为什么一夜之间就翻天覆地了。
这个洪韶光到底在玉兰干了什么,为什么会把他牵连至此。
又是一轮滚烫烙刑袭来,周以也不知道绝了退路的无望,还是受不住刑罚地开始回顾生前。
他突然想起自己出生小渔村,贫穷破败,被殖民者当奴隶使唤,他第一次接触命理,学会的不是转运改命,而是咒术杀人,那个总是用脚将他脸踩进泥土里的洋人,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有些东西一旦开了头就再也回不去了,他杀的第二个人是他的妻子,那个命格极好的女人,她将对方的命格转移到瓷娃上,人会死,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没有生命的东西就注定永恒。
他将那瓷娃供奉在祖祠里,他要压着那女人的命格旺他一辈子。
他第三个杀死的人是他的亲兄弟,窥伺太多天机让他命格有缺,在他五十多岁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了大限将至。
可他不甘心,手中握了那么多钱权,他又怎么甘心去死,于是他制造了一场意外,用了遮掩之术蒙骗了鬼差,死的是他亲弟弟,而他偷运转命地活了下来。
再后来他杀了多少人自己都记不清了,挡他财路的,叫嚣着正义要为玄门除害的,甚至收钱办事替人暗杀的,这么多年早就数不清了。
三十年前,他再一次感受到大限将至,一个命长但穷的穷小子找到他想要逆天改命,也让他再得三十年光阴。
原本这一次他想要脱离这苍老再也续不上生机的身体,如果成功了,那他就找到了永生的办法,可惜也不知道是哪一步败露了,也许这就是天道不容吧。
焚化间里雕刻着轮回咒的木盒在正阳火的焚烧下化为灰烬,若是细听,那火光中似乎还能听到凄厉的哀嚎声。
确定带回来的东西烧得干干净净,季元霆将黑灰装进专门的密封袋里,与记录表钉在一起,递给程鸢留档。
程鸢接过东西,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周以还安排了这一手?”
季元霆笑了笑:“不知道,但与人斗法斩草除根是入门师父教我们的第一课。”
所以不管这个周以有没有后手,这雷他怎么都要往他那儿劈一劈的,祖宅劈不出什么就去祖坟劈,方方面面总得检查干净才行。
他可不会将家人和小师弟置身在未知的危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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