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那双无神的大眼睛看向他:“他们手里拿着刀,说是,我若是不说,便要在我面前,砍了欢娘的头。”
“我很怕,怕她也被砍了头。”
……
沈长离一言未发。良久,只听得一声冷笑。
他慢条斯理松了手,掸了掸被她碰过的袖袍,眼神冰冷,像是被什么恶心的脏东西捱到了一般。
随即,走了,一步都没有回头。
她呆呆地捡起铲子,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今日若是做不完,便又会挨老妪训斥。
翌日。白茸正准备出去做事,老妪匆匆忙忙就赶来了,厉声训斥了她一顿,又用木炭涂黑了她的脸,说是今日有贵人过来,叫她不要出去乱走,让贵人看到了不好。
因此,见到人影出现时,她很快躲在了篱笆后。
沈长离如今是妖君,她却一直没有实感,直到今日见到装容整肃的他,比起平日似显得更加遥不可攀。
宫人在身后撑着伞,
他身侧依偎着一个婀娜的美人,身穿一身绿衣。
“这些花真是不错。”韶丹赞赏。
见到那葡萄藤架子,紫藤萝花,大片的雪白芍药,绣球……个色奇葩争奇斗艳,谈不上多规整,但是自有一种蓬勃野性的美。
韶丹显然很是新鲜,“和我们仙界的花味道都不一样,是谁打理的?”
那老妪谄媚道:“平素都是我和一个婢子在打理。”
“你们都是爱花之人。”韶丹赞赏。
她拍了拍手,叫身侧侍女拿了几l件赏赐:“那个婢子在哪?”
老妪忙叫了白茸出来:“过来。”
她拉着白茸,给她行跪礼。
眼见这姑娘脸都看不清楚,乌漆嘛黑的,韶丹皱眉道:“她脸怎么了?”
老妪说:“奴婢都是些做脏活儿的,平日不注意,就……”其实她知这婢子生得和韶丹夫人很像,怕她看了觉得被冒犯,心中不悦,因此早早用黑炭给她涂花了脸。
白茸一言未发,一直垂着头,匍匐在他们身前。
“哦。”韶丹点了点头,倒是也没有深究。
她身侧男人身姿很是挺拔。
光影寥落,他眼皮很薄,那冷漠的双眼在树影映衬下显得越得狭长冰冷,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篱笆后那个纤弱的身影。
“为何非要到这荒僻园子来走。”他问,语气有几l分不耐,“宫苑不够你看?”
“那儿都看腻了嘛,每日都是一样的。”韶丹看着那些争奇斗艳的鲜花,心里头很是喜欢,“我想摘些,拿回去做插花。”
他随便看了一眼那花,显然完全看不上。
“要做插花,把这拿去,比这儿的略微能入眼些,得些野趣。”
他唤了侍卫过来,侍卫端着一个朱漆花瓶,其中放着一束还散发着幽香的雪白花束,透着一股娇嫩欲滴的清艳。
这侍卫伶牙俐齿:“这是王上在外行军的时候,从雪山采回的。”
韶丹欢喜得脸都红了,认出那是珍贵的雪山花,立马接过了那一大束花,轻轻嗅了嗅上头幽香:“真好看。”
沈长离性格相当冷漠难以接近,两百年,都没和她说过几l句话,别说给她送花了,花束上还残余着他的灵力,是他亲自做的永生花。
许多女人都喜欢漂亮的花,尤其是心爱的男人送的。
并且,还是在行军途中摘下来的,更是意义非凡。证明他在外行军的时候心中也惦记着她。
韶丹这一趟出游极为开心,叽叽喳喳,音色清脆。
她确是没什么心眼,甚至压根没有再注意到白茸。
白茸穿着布衣,垂目站在一丛篱笆后。
白茸看着她那张与她八九分像的面容。
和她很像。准确的说,是和以前的她,沈桓玉的心尖宝贝白茸很像。脸上还带着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纯洁又活泼。
她站在那里,胃部忽然一阵难受,随后竟哇的一下,把清晨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一点汤粥又全吐出来了。随后,她独自一人扶着草屋门框,面色惨白,细弱的背脊都弯了。
……
又过了七八日。
入夜了,白茸用浴桶给自己清洁了一下,因为出身凡间,她一直觉得清洁术不够干净,依旧习惯沐浴。
她现在就两身衣服轮换着穿。
刚想躺上那张破旧的床。
外头一阵劲风冲开了门,门口夜色里浮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今日宫中似乎办了另外一场庆功宴,白茸嗅到了一股清淡的酒味,她从榻上爬起,赤足后退了几l步。
高大的男人在门口一动不动,一双傲慢漂亮的眼,沉沉盯着她。
庆宫宴上,觥筹交错。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沾酒,醉了,转来转去,不知为何,又转到了西偏殿。
月色下,他一身暗云纹的流云白衣,墨色的发,浅色如琉璃般的眼眸,到那双乌云靴,都一尘不染,和这间简陋破败的屋舍毫不搭界。
“今夜,有人找我要你。”他站了会儿,方才拾步而入。
眸光在室内环视了一圈,落在那肮脏破旧,不知被多少人睡过的陈旧卧榻上,丝毫不掩厌恶。
因为成了皇商,加上在阴山战役始中立了功,过了这么久,王寿一直还
念念不忘自己见到过的那个娇嫩的小美人(),于是忍不住借着酒意?()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找他讨要这婢子。
他眸底几l分好笑,走近了些:“其他封赏都不要,就要个婢子。”
他随手一挥,一侧空中悬出一面水镜,水镜中,浮现了那一个男人面容。
“他叫王寿,是如今王都最大的粮草商。”
就是那日,她篱笆边上遇到的那个痴肥丑陋的男人。白茸一言不发,只是垂着睫,很是麻木。
“若不是他找我要你,你以为你这辈子,还能再见得着我?
他幼年生活在宫中,被人多番下毒割伤烧伤,又被青岚宗落过一身鳞片,此后他就一直厌恶别人近身。而白茸给他下毒药,多次忤逆他,甚至还想刺死他。
按理说,她早该死无全尸了,而不是这样安然无恙坐他的后宫里。
她该死,他却一直杀不掉她。
在外连番征战了好几l月,他比从前清瘦些,月光下看着,和少年时沈桓玉模样特别相似,即使这样挑眉浅笑时,也有遮掩不住的嶙峋冷意。
他渡步到她榻边,伸出一只细长漂亮的手,那手如玉一般,没有一分瑕疵。她跪坐在他面前,下意识要去启唇去含,神情呆呆的。他嫌脏,没让她碰,反手捏了她下颌。
“他既这般喜欢,一个婢子而已,孤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把你赏给他,让他也开心开心。”他轻声说。
白茸说:“谢王上赏赐。”
“奴婢愿意。”她低着眼,露着一段细白的颈子。
跟了那个男人,就可以出宫了。
之后,就可以想办法逃走,实施她的计划了。
他既然如此说了,那便如此吧。就算走不了,也无所谓,左右和现在的日子没什么不同。
闻言,男人原本浅淡的眸色已经缓缓变了。
她纤细的脖颈被那双有力的大手卡住,整个人都被从卧榻上拎了起来,他双目泛起浅浅的血红,额心那一点如血的魔痕也开始隐隐浮现。
有一瞬,白茸真的以为,自己会被沈长离活活掐死。
她跌落在地上,一直不住咳嗽,咳到浑身都发抖,小脸涨得通红。
他站在她身边,漠然看她匍匐在他的脚下不住咳嗽,倏尔一笑,眸底却酝酿起了一阵阴寒的风暴:“既是如此,孤便成全你们这对鸳鸯。”
“把她带走,洗干净些,送去王寿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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