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你家,受你妈妈的照顾,你是沈阿姨唯一的女儿,咱们还在一个学校,我理所当然要将你照顾好。”
“……”
原来是因为我妈,你才愿意照顾我。
之后沈绒没再聊什么。
感觉说什么提不起劲。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到了楼梯口盛明盏往左走,沈绒往右走,走向各自的卧室。
“如果你睡不着的话……”
沈绒就要推门进屋,盛明盏追了一句过来,“我可以推荐给你一个帮助睡眠的歌单。”
沈绒回头。
“加微信吗?”盛明盏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宅子里带着些回音,“我把歌单推给你。回头,如果今天这些人再来找你麻烦,你可以直接发微信给我。”
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沈绒和她交换微信后关上门,刚躺到床上,手机就进来一条微信。
盛明盏歌单发得可真快。
歌单名字叫《晚安》,是盛明盏自己起的。
盛明盏微信头像是一朵粉红色的棉花糖。
沈绒点开她头像仔细看了看,感觉不像是网上下载的图,是自己拍的吗?
将歌单打开,她发现里面居然有很多是著名音乐剧里的歌曲。
想起孔叔叔说她唱歌很好听……
难道她唱的还是音乐剧?
自从沈绒看过小姨的现场演出之后,被音乐剧深深吸引的她立志要当一名音乐剧演员,和学业一块儿推进的声乐、舞蹈课都是为了理想而努力。
她身边别说是和她有相同的理想了,就是听过音乐剧,能和她聊两句的同龄人都没有。
盛明盏呢?
她为什么会听这些歌?
沈绒播放了歌单里的第一首歌。
法语版音乐剧《小王子》里的《Adi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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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现在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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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你,我也能学会适应这风和冰冷的夜。
……
舒缓的音乐声让沈绒心情渐渐平静,舒缓了她的疼痛,牵引着她投入梦境之湖。
她看过《小王子》的原著,也看过这部法语音乐剧,但她有些不能理解。
为什么玫瑰面对小王子的时候那般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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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你我也会学着,和毛毛虫以及蝴蝶一起欺骗自己没有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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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拖延了,再见……
不要再拖延了,再见……
沈绒醒来的时候,《Adieu》的旋律和咖啡香同时沁入她的听觉和嗅觉。
她睁开眼,环视周遭陌生的环境,看见忙碌的店员和墙上的logo,想了想之后才想起来,昨天她戒指丢了,回来找的时候,面试大楼早就没人了。
她居然在这个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里睡了一整晚。
咖啡店里居然有同好,在播放《Adieu》。
难怪她会做奇怪的梦。
梦到过去,梦到盛明盏……
“糟了。”沈绒心里一惊。
沈黛一个人在医院待了一整晚。
沈绒迅速起身。
我怎么可以让沈黛一整晚自己待在医院?
沈绒就要冲出店门,坐着睡了一晚上的腿早就麻透了。
站起来刚迈出半步,腿的支撑力就像消失了一般,让她差点跪地上。
幸好路过的服务员拉了她一把。
“沈小姐,你没事吧!”
和昨晚的服务员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但依旧认识她。
“没事,谢谢……”
沈绒窘迫地道谢,心里着急再加上尴尬,她完全不想等麻痹的腿自动恢复,毫不怜惜自己,狠狠跺了好几脚,跺到有知觉了,立即冲出门外。
打车回到医院,早上七点过两分。
正是医院的早高峰。
电梯间里挤满了人,等待着的人群手里拿着各种东西,队伍排得七扭八拐,一个个满怀心事,昏昏沉沉。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心灰意懒和已经尽力了。
沈绒戴着口罩被挤在中间,好不容易挤上电梯,她又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冷热交加的焦躁感、陌生人的气息和一颗急切的心,让沈绒空荡荡的胃猛地钻出一阵尖锐的痛意。
她忍着疼,到了十六楼走出电梯,快步进入病房。
在进去之前她想着这一夜过去,沈黛的床上是不是得一塌糊涂?
沈黛一贯精致整洁,受不了自己有半点儿邋遢。
住院这段时间沈绒没日没夜陪在她身边,就是为了照顾她,以及照顾她最后一点尊严。
怎么会睡着了……
沈绒在心里骂自己。
我怎么能睡着?
沈绒冲得太猛,以至于在进病房的时候,差点和刚从卫生间出来的两个人撞个正着。
幸好那人一手托住了她。
“小心点,别撞着妈。”
盛明盏扶着艰难挪着步子的沈黛,刚从卫生间里出来。
盛明盏,她果然又来了。
她力气一贯比沈绒大,搀着沈黛搀得很稳。
她刚带着沈黛去了卫生间。
而病床那边,有个生面孔的护工正在帮忙将床摇起来。
沈绒差点忘了,盛明盏昨天说了会请新的护工过来照顾沈黛。
而今天一早,不仅护工来了,盛明盏自己也过来了。
“我,昨晚有点事……”
沈绒向沈黛解释着昨晚没回来的原因。
本来她想说自己落东西了,想去找回来。
可她找的东西是和盛明盏的情侣对戒,当事前任就在眼前,沈绒有点说不出口。
沈黛昏昏沉沉地被盛明盏扶到了床边,对沈绒无力地摇了摇头。没开口,但沈绒明白她的意思。
没事儿,你忙你的,妈知道你是好孩子。
去一趟卫生间已经耗尽了沈黛所有的力气。
等沈黛重新合上眼时,盛明盏对沈绒说:“你来。”
两人走到病区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盛明盏看着窗外刚刚苏醒的N城,沉沉地开口:
“早上妈说想吃小馄饨,我去给她买了,她吃了两口全吐了。后来去卫生间根本坐不住,出来的全是血。刚才你还没回来的时候她跟我说,不想继续化疗了,想回家。”
沈黛原话是这样说的:“我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儿了,我不想化疗继续浪费钱,拖累小绒。带我回家吧,明盏……我不想死在医院里。”
盛明盏看沈绒原本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红肿不堪,饱满的漂亮脸蛋瘦了两圈不止,头发凌乱整个人憔悴不堪,话到嘴边走了半圈,换了种方式才说出口。
沈绒听了她的话,沉默得几乎连呼吸都消失了。
“家……”
半晌,沈绒带着颤音,笑着说,“已经没有了。”
盛明盏眼波很明显地一动,胸口微微起伏着。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直到盛明盏的手机响了起来。
“嗯……”
盛明盏接听电话的时候还是不会说“喂”,而是用一个浅浅的“嗯”字开头。
这个小习惯,她还是没有改。
这熟悉的应答声曾经流淌在无数个属于沈绒的午夜。
如今她也不愿知道盛明盏正将这习惯用在谁身上。
沈绒不想打扰她打电话,更不想听到一些让她不适的内容,便想要用嘴型和盛明盏说自己先走了。
没想到盛明盏说了三个“嗯”后,就将电话挂了。
“抱歉,我还有事,要先离开。”
盛明盏比沈绒先告别,与此同时目光从沈绒的脸庞上移到她胸口下方。
“你要按时吃饭,自己的胃保护好了,才有力气照顾妈。”
盛明盏将蓝牙耳机卡在耳朵里,离开的时候说:“胃疼得话就去休息一下,我让护工换了张舒服点的折叠床。我办完事晚上再来。”
等到盛明盏进了电梯,沈绒才发现自己的拳头一直顶在胃的位置上,试图以挤压的力量来压制难耐的胃疼。胃很疼。
头也痛,腰也酸。
沈绒站在冬日的暖阳下,一身的冷汗。
她人生的这场重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