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沉淀做一掌盈盈暖光。
幻境散去,又是一方水井、半环竹林,风动其声,惊醒了幻境中的寂静。
余简垂眸,指按琴弦。他的心已经有所触动了。
乐声如水,流泻满地,然而石壁困守,使水塞而不流。
冲撞、冲撞!柔软的水在坚硬的石上一次次破碎,可水怎么能够止息呢?死水终究化作腐潭,唯有流动才会生出生机!
水柔软无形,却聚集生起波涛,波涛坚韧,前浪破碎而后浪涌,以柔软之质冲刷坚石,千年万年不改其志,可令堤岸改道、山崖退壁!
琴音激烈,石窟穿破!那浪堆涌而出,转而潺潺,在阳光下静流,于是琴音也和缓,悠扬而下。
余简的琴音像水,回环九转,或有低落之势、或受污染之忧,但其心不改,便总能涤净污秽,静守其纯澈,重新昂扬。
一声拨弦,尾声洋洋,如看着涓涓细流汇作大江,奔涌远去,汇入广阔大海。
丁芹怔怔许久,她指尖点着神术,存下了余简的琴音,久久忘了收回。
那不止是一曲好听的琴音,也不止是以琴音拨动听者的情绪,余简的琴音中,还蕴含着他的心、他的道。
余音渐渐散去后,漓池睁目:“好曲。”
余简悠长吐息,他此前虽然能够以乐引情,却从未达到过这等传道之意,虽然不多,对他来说却也是一层难得的进步了。
他叹道:“其事其景动人心魄,方能生出此曲。”
木头以藤身堆叠,千万年终于登上洞顶,破开囚笼,他秉性坚韧之处,恰和了余简的心性。
此前余简两千四百年为救孟怀脱困,其心专而不改,若非漓池出现,便是到了信仰虚浮,鬼神之躯溃散那日,恐怕也只会遗憾,并无后悔。
木头被困的境遇、渴望有人相知为友的孤寂,以神明的幻术为媒介,令余简的心有所动,一时明悟,琴艺多年积累之中朦胧的道霎时冲破阻碍,更上了一层。
“以乐愉耳、以乐动情、以乐传道。你已经接近第三重了。”孟怀道,又叹,“可惜无酒。”
隔井无法做宴,喜事又无酒,便减了三分味道。
漓池一笑:“我有灵酒,龙君可也喝得?”
“请倾入井中,我自有法子喝到。”孟怀道。
“好。”漓池抬臂,袖中飞出几只酒葫芦,一只落到余简身前,一只飞上井口,塞子一出,葫芦倾倒,蜜色的酒液便落入井中。
井水倏忽打起旋来,漩涡中央留出一条空道,接着酒液沿之落下。
片刻之后,井下传来一声水波:“一股猴子味!”
漓池大笑。
有酒有琴,竹枝拂云。
葫芦将空之时,漓池向余简问道:“道友以音引情之法,可能教授给他人?”
余简颔首,心思微动,便有了猜测,他转头看向丁芹。
漓池果然是因丁芹而问此事,想要请余简教授她。
余简自无不可,点头应下。
漓池舒气。
若想使丁芹能够帮助他凝聚七情,将七情从人心中引发的能力是必不可少的。
七情唯有在强而极之时方可凝聚,便如望月久悲朔月又乍闻其信之时的强烈情绪。过于强烈的情绪会凝聚于腑内,伤人身心,故而凡世多有忧思成疾、大喜而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