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卡在十秒,不往下跳动了。
系统又火急火燎上报bug。
沈曦照已经习以为常,系统不掉链子才是奇事,江思雨手上满是鲜血,她靠近时,浓郁到令沈曦照浑身不适的血腥味,跟着蔓延过来。
沈曦照微微蹙眉:“为什么不回宗门?”
一边问,一边不自觉看了眼她的伤口。江思雨动作幅度太大,伤口又很深,这会儿还在咕噜噜往外冒血,整个人被血染红了。
江思雨揉揉她的脑袋,语气亲昵,“你不是来陪我探望家人吗?家人还没找到,怎么能回宗门?”
她的脸因失血过多,白到接近透明,她却恍然未觉。胸口那么大个血窟窿,却似乎连痛都感觉不到。
倘若忽略掉一身毛骨悚然的血腥,只看两人亲密无间的拥抱,眼下这让人浑身发毛的一幕,勉强称得上温情。
但谁能忽略?
沈曦照轻轻叹气,眼神无奈,两人的角色一时似乎反了过来,她看她的眼神,犹如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师姐,你明明知道的。”
她已经接收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江思雨在凌青剑宗一待十余年,废寝忘食、苦练不辍。
如今她的修为,已经能达到御剑飞行的地步,可以横跨千里,去往另一座曾经遥不可及的城池,千里迢迢赶见她“不存在的家人”。
或许是母亲已经觉察到,江思雨对她怀着的隐秘情感,明白那份深藏心底的渴望,想让沈曦照的陪伴,给予她一点心理慰藉。
也或许,只是单纯知道师姐妹情谊深厚,作为江思雨宠爱多年的师妹,沈曦照责无旁贷,当仁不让地陪她走这一遭。免得让江思雨独自一人,默默承受痛苦,安静舔舐隐藏十余年的创口。
母亲终归让她来了。
可无论是早已从母亲那儿,得知真相的沈曦照,抑或猜到真相的江思雨,都清楚这一趟的目的不是寻人,只是为了祭拜。
祭拜她早已凋零的家人和村人,祭拜那些在时间长河中消逝的生命。
江思雨没被她的思路带偏,动作冷静,有条不紊,冰凉指尖逡巡在沈曦照脸上。
她满手是血,大概是刚才拔剑时喷涌上去的痕迹,江思雨并未在意,将血迹一同涂抹上来。
沈曦照肌肤白皙如雪,任何一点红痕都会显得格外醒目,更不要说如此鲜明、强烈的颜色。
江思雨捧住她的脸颊,指尖游曳,猩红鲜血似乎化为颜料,沈曦照洁白皮肤作为画布,江思雨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耐心细致地描绘。
她低声道:“家人还没找到。”
猩红血迹在沈曦照脸颊上层层叠叠,逐渐浸染开来,将那无暇的白一点一滴地覆盖。
生动的白与鲜活的红交织,相互映衬,犹如纯洁与罪恶交织,盛开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艳丽。
江思雨看得移不开眼眸,眼神痴迷,近乎贪婪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手指一路留下蜿蜒曲折的血色纹路,宛如某种带有神秘力量的图腾。
语气透着执拗,钻牛角般,她一遍遍重复:“家人没找到,不回。”
沈曦照:【她疯了?】
系统:【......我想不通。】
想不通的问题就不要想了。
这里没有镜子,沈曦照自然想象不出,江思雨正在她脸上画什么鬼东西。
她的脖子仰得有点累,日光灼热,不太舒服,就再自然不过地低头,把脸颊埋进她手心,借着江思雨撑住她脸颊的力道,给自己省点力气。
视线平视,是江思雨胸口的血窟窿。两人离得很近,这次,沈曦照倒能清楚看清,这地方血肉模糊的凄惨模样。
血已经半凝固住,红艳艳的皮肉外露,破损的小块血肉连着筋骨,摇摇晃晃,要掉不掉的。创口很深,随着江思雨的动作,依然在小股小股往外喷血。
沈曦照垂眼,没再看下去,视线落到江思雨脚边,客观评价:【还挺难杀。】
系统叹气:【谁说不是呢。】
这个世界的世界观特殊,对正常人类而言的致命伤,只要心脏没完全碎裂,都还有生还的可能性。
但以江思雨这时的修为,应该做不到这一步才对。这等程度的致命伤,别说能爬起来,就是有口气都不错了。
沈曦照反思自己:【不该想着给她留口气。】
一时心软,倒霉的就是自己。
系统撺掇:【找机会抹她脖子!】
江思雨似乎很满意她的乖顺,沈曦照不露声色摩挲手腕,但银链锁得太紧,深深嵌进她皮肤内。
虎口还痛着,伤口刚刚凝固住。稍微一动,从手腕到虎口都是火燎燎的疼。
她挣脱不开,视线不留痕迹瞥了眼江思雨脚下的剑。
她的剑似乎被江思雨扔掉,但江思雨是正统剑修,往常珍之重之的佩剑,如今灰扑扑踩在脚下,这个动作本身,大概就存在了一定的暗示寓意。
沈曦照提醒:“师姐,剑脏了。”
“剑?”江思雨停住动作。
她满手是血,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没看。视线失去焦点,遥遥穿过沈曦照,表情空白,像一具电量耗尽的机器。
她缓慢重复,笑意凝滞,“剑?”
剑就在脚下,但江思雨却没看,而是摊开手掌,看自己粗粝的手指。
关节因练剑变形,虎口的厚茧,细密覆盖了每一寸地方,这双让她自惭形秽的手,在漫长岁月中,处处留存着剑的痕迹。
江思雨一颗心空空荡荡,某些极其重要的东西,似乎被师妹那一剑带走,被强行从她的生命和灵魂中剥离出去,每一次呼吸都形如刀割。
肺部的扩张和收缩牵扯着伤口,引发一阵剧痛。空气进入胸腔时,似乎连着刺穿身体。江思雨冷汗淋漓,嘴唇颤抖,刚才忽略的各种痛苦,这会儿才迟迟传递到脑海。
师妹又问,确认一般,好像要将她失
去的东西一件件清点(),仔细叮嘱?()『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让她重新斟酌,确定放弃所属权。
“师姐,我们不回凌青剑宗吗?”
江思雨喘了口气,手落下去,神色落寞,难以言说的情绪很快被烈日烤化,胸口流淌的鲜血逐渐凝固,化为灰烬般的红褐色。
烧红的灰烬在灼烧她的眼球。
“不回了。”
她说得轻轻巧巧,甚至还对沈曦照扯动唇角,露出笑来。温声细语,怕吓到她似的,手上力道跟着松开,让她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