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公公将声音压到最低：“皇后……撞柱了。”
林夕愕然。
皇后前些日子才办了义卖会，为灾民筹到许多银子，又做主林瑞的婚事，压过太后一头，正志得意满的时候，怎么会忽然求死？
何公公低声道：“皇后招大殿下叙话，不知道期间说了什么，皇后忽然就……幸好被大殿下一把抱住，只受了些皮肉伤……否则万一有个好歹，大殿下岂不是……”
“什么时候的事？”
“半炷香之前。”
林夕吁了口气，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何公公既然敢跟他说，可见这事儿L动静不小，他迟早会知道……来了又走，倒更显心虚。
殿门关着，若非方才哭声太大，也传不到外面，只是林夕自幼练气，耳力过人，隐隐听到里面传来“就藩”二字。
所以林晏再度自请就藩，皇后想不通就撞墙了？
在外面坐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林晏才两眼泛红的从殿内出来，额头青紫，显是磕了不少头……对林夕勉强行了一礼，踉跄去了。
林夕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何公公在门口喊了一声“成王殿下”，才回过神来，提着食盒进了御书房。
宣帝喝一口只能算温热的参汤，道：“什么时候来的？”
林夕老实道：“林晏哭的时候。”
宣帝道：“怎么，心疼了？”
林夕没吭气。
林晏如今处境尴尬，
说到底都是因为当初他令人放出的流言。
说不上后悔，当初皇后以流言攻击他在先，就别怪他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是林晏待他向来恭敬，看见他时，心里难免有几分愧疚。
林夕没说话，宣帝却仿佛看出他的心思，淡淡道：“有没有流言，太子之位，朕都从未想过要给他。”
林夕一惊，确认殿内只他和宣帝二人，才略松了口气：“皇兄？”
宣帝低头喝汤：“味重了些，下次给朕带吃的，别从母后宫里拿，她那个厨娘不行。”
林夕应了一声，他也不喜欢太后小厨房的汤。
倒不是厨娘不行，只是太后年纪大了，味觉退化，小厨房紧着她的口味，料放的多，反而压过了原味。
不过糕点好吃的。
拿一块塞住嘴。
宣帝却又道：“林晏的事，与你无关，不要多想。”
宣帝接连两次提起，林夕想装傻也不行，问道：“皇嫂是有什么事想不通么？”
“林晏死也不肯说，”宣帝淡淡道：“但想来，无非是欲壑难填。”
目光落在窗外，语气平静：“当年许氏与你母亲，原是闺中密友。朕与你母亲自幼一起长大，便也曾见过她几次。
“你母亲入宫之后，母后对我苦苦哀求，说若不想我与她，乃至整个崔氏都死无葬身之地，就立刻找个人成婚，哪怕是茶楼的舞娘、街边的乞丐，她都认了。
“许氏找到我，说她与你母亲情同手足，说她愿意替她守着那个位置，说她仰慕我已久，说她什么都不要，只求能在我身边，哪怕为奴为婢，别无他求。
“成婚之后，她说求我可怜可怜她，给她一个孩子。
“待我登基，她说，看在她整整十年，为我含辛茹苦、生儿L育女的份上，求我不要让她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待她封后，她说，林晏身为嫡长，人品贵重，我却迟迟不肯立他为太子，是否嫌她占了那个位置，对她不满？她说愿以死谢罪，只求我不要继续迁怒林晏……”
林夕低头，不敢言语。
宣帝嗤笑一声，道：“若我果真封了林晏做太子，只怕她又要求我赶紧去死，好让太子早早继位……”
林夕打断：“皇兄！”
宣帝笑笑，道：“怕什么，朕只在你面前说说。”
又道：“我听说，你让人打听会仙居的事？”
见他语气轻松，不像受先前的事影响的样子，林夕声音也欢快起来：“我看会仙居的园子修的漂亮，便让底下人问问是谁画的图，请他帮我也弄个。
“皇兄你知道的，难民营的人都已经快两万了，他们别的也就罢了，房子修的可利索……那么些个人聚在一起，可不敢让他们闲着，就怕闲出事儿L来……”
见他啰嗦个没完，宣帝抽了张契纸递给他，林夕接过，顿时瞪大了眼：“原来会仙居是皇兄的，我说怎么敢称京城第一呢！”
又道：“下次我再去逛，
皇兄可不许他们收我银子！黑心肝的，一杯酒卖出外面三倍的价格，我一个月俸禄都不够吃几顿的……楚栗那穷鬼还想哄我请他，他没钱难道我就有钱么？”
宣帝失笑骂道：“少在朕跟前耍心眼，地契都拿了，还装什么？”
“这不是怕皇兄舍不得么？”林夕一把将地契塞进袖子，嘻嘻笑道：“还是皇兄最疼我！”
“不说朕欺负你了？”
“我哪时候说了，”林夕道：“肯定是皇兄听错了。”
宣帝无奈摇头，道：“园子给你可以，不过不是白给。”
林夕心情大好，努力作出正经模样：“皇兄尽管吩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少跟陈硕学这江湖做派，”宣帝一脸嫌弃，道：“不用你赴汤蹈火。你手底下不是闲人多么，先让他们修几栋宅子练练手，也给户部省些银两。”
“皇兄要修什么宅子？”
“亲王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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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宫内，皇后许氏悠悠转醒：“晏儿L呢？”
翠柳低声道：“大殿下还在外面跪着呢，奴婢怎么劝都不听。”
许氏挣扎起身：“他身上还有伤……让他回去，回去……”
翠柳忙应是，许氏又道：“今天的事，让他们都闭嘴，切莫让皇上知道。”
久久没有听到回应，许氏问道：“他已经知道了？”
翠柳面露不忍，低声道：“皇上口谕，‘林晏不孝，朕已然罚过了，皇后安心养病，勿要操劳，明儿L老四大婚，还需皇后主持大局。”
许氏脸色瞬间煞白：“他说林晏不孝？”
翠柳见她神色不对，忙攥紧她的手：“娘娘。”
“林晏不孝，”许氏惨笑：“他说林晏不孝……好，好……”
张口喷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