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蘅从容不迫地进了花厅。
她一进花厅的门,外面那些人便不约而同的簇拥到了一起,议论纷纷。
“她和在武安侯府时,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什么变了一个人?她是去了武安侯府,才装作温柔贤淑的样子,她从前什么样子,咱们还不知道吗?”
“她现在算是恢复本来面目了,但气势好像更唬人了。我就奇怪,武安侯不是应该最不喜欢她这种没规没矩的女子了,怎么还跟她和好了?”
众人纷纷说出心中的疑惑,又猜测着这其中的缘由,花厅门口一时真是好不热闹。
李蘅自然不会理会那些事,她进了花厅,环顾了四周一圈,再次肯定了广阳王府的奢华。
“这位,就是武安侯夫人吧?”
一个中年妇人迎了上来,穿戴华贵,面色和善,面带笑意,言行举止之间很有大家夫人风范。
“王妃娘娘。”
李蘅曾在宫中见过广阳王妃,认得她的长相,含笑朝她一福。
“都说武安侯夫人生得绝色好貌,之前穿着保守,我远远看着只觉得是个美丽的女子。
”广阳王妃亲热地挽住她手臂:“今日这一身妆扮,真是叫我眼前一亮。”
“王妃娘娘过奖了。”李蘅垂眸笑了笑,将手臂从他手中抽了回来。
她不太喜欢和不熟悉的人亲近,这广阳王妃热情到让她有些不适应。
“王爷说,侯夫人救了我们肆儿,那我一定好生招待。”广阳王妃说着,神色有些黯淡:“我是个没福气的,膝下两个孩子都不在了,如今沈肆就是我的亲儿子。你帮了沈肆,就是帮了我,我心里对你真是感激不尽。”
她说着笑看李蘅,眸色和煦,整个人十分温和,好似方才所言,都是肺腑之言。
实则,她在打量着李蘅。
她小儿子的死,和李蘅脱不开关系。
若不是李蘅,赵昱怎会抓住她小儿子?
若她小儿子没有被抓住,没有被捆起来,没有被扔在那个角落坐以待毙,又怎么会发生那样的悲剧?
正如广阳王所言,他们拿赵昱没有办法,那就让李蘅来抵命。
所以当广阳王提出让她帮忙,除掉李蘅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李蘅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虽然不知沈肆这些年过的什么样的生活,但也从沈肆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他过得十分不好。而沈肆之所以遭遇那些不幸,其源头之一便是眼前这位广阳王妃了。
她深知广阳王妃只是面上和善,其实心如蛇蝎。不值得深交,所以也不打算与她多聊。
“来,侯夫人的位置在这里。”广阳王妃笑着将李蘅领到坐席处,伸手示意:“快请落座。”
“多谢王妃娘娘。”李蘅谢过之后,提起裙摆坐了下去。
这会儿,众人还都没有落座,菜式并没有端上来。她面前的小几l上只有一碟瓜子,一碟点心和一碟切好的瓜果。
“上茶。”广阳王妃吩咐。
婢女很快端了茶上来,双手捧给李蘅。
李蘅正要接过,广阳王妃却先伸了手:“我来吧。”
那婢女只用指尖捏着茶盏,不察她从侧边伸手,来不及反应,那茶盏便被广阳王妃的指尖戳到。
婢女惊呼一声,手里的茶盏直朝着李蘅面前落了下去。
李蘅下意识往边上一闪,那茶盏正落在她裙摆上,一时茶水四溅,那茶盏倒是结实,竟然没有摔碎,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老远。
“怎么做事的你?”广阳王妃顿时厉声呵斥:“伤了贵客,我要了你的小命!”
“奴婢该死……”那婢女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求王妃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求王妃娘娘饶命……”
广阳王妃又呵斥:“闭嘴,聒噪!”
那婢女吓得连忙闭嘴,头伏在地上,不敢出声默默流着眼泪。
广阳王妃拿眼神瞟着李蘅。
这婢女,是她贴身的婢女。为了显出对李蘅的重视,才让这婢
女捧茶上来。
一般遇见这样的情形,寻常的女眷都会开口,说婢女不是故意的,不必苛责,也就将这件事情揭过去了。
却不想李蘅与常人不同,只是和她那个叫春妍的婢女一起整理着裙摆上的茶叶,看都不看她那跪地求饶的婢女。
李蘅蹙眉,手里整理着裙摆,脑海中却回想着方才那一幕。
她一时不能确定,广阳王妃到底是不是故意将那个茶盏推落的,但心中已经生出了几l分警惕。
赵昱说父亲的事情,也牵扯到广阳王府,这里面或许有什么阴谋,她要小心提防。
“真是碍眼。”广阳王妃还是想保住自己这个婢女的,见李蘅不说话,遂没好气道:“还不滚下去,给我跪到院子里。”
“是。”那婢女松了口气,如蒙大赦,起身快步退了出去。
李蘅从始至终,都没有留意那个婢女,只想着广阳王妃方才的动作。
“侯夫人,对不住,那婢女是我常用的,大概是在我跟前得脸,她有些骄纵,毛手毛脚的。”广阳王妃抬手扶她:“我带你去更衣。”
她打量着李蘅的脸色。
林婳已经在后面准备好了,她只要把李蘅带过去,林婳自然会把李蘅引到该去的地方。
“不必了。”李蘅将裙摆拢了拢,朝她笑道:“这裙摆又不是贴身的衣物,等会儿就干了,无妨的。”
她看不出来广阳王妃的心思,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离开这里总是对的。
“可是……”广阳王妃迟疑了一下,劝道:“这裙摆上湿了,等会儿宾客们进来见了,怕要诟病侯夫人……”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实则心中焦急,李蘅不跟着她去,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不碍事。”李蘅弯起眸子,朝她笑了笑。
广阳王妃见李蘅面上虽是笑着的,可态度却坚决的很,肯定是不会跟她走的了。
她也不敢再劝,怕李蘅起疑心,坐了片刻起身道:“侯夫人,您先坐会儿,我到后面去一下,片刻后过来。”
“王妃娘娘请便。”李蘅笑着颔首。
“姑娘,您这样不难受吗?里面也湿了,会冷的。”
看到广阳王妃走了,春妍连忙弯腰,又去查看李蘅的裙摆。
“没事,不算冷。”李蘅宽慰她。
“您怎么不去换衣裳?”春妍还是心疼她。
“你觉得王妃怎么样?”李蘅看向广阳王妃离去的方向,小声问她。
春妍愣了一下,摇摇头:“奴婢看不出来,姑娘是觉得她有什么不妥吗?”
李蘅摇摇头:“我也不太看得出来,但还是要谨慎一些好。”
“姑娘做的对。”春妍赞同,又自责道:“都怪奴婢,今日没带着马车出来,要不然马车上有姑娘的衣裳,就不用这么多顾忌了。”
“没事。”李蘅不以为意:“等吃过饭了回去换。”
春妍点头应了。
外面的女眷们陆陆续续的进来了,有不少人都偷偷看李蘅。()
见李蘅目光扫过来,又连忙收回眼神,不敢与李蘅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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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外面,赵昱是怎么对李蘅的,她们都看在眼里。
赵昱重视李蘅,她们自然不敢对李蘅有半分轻视。毕竟,他们这些人家想讨好赵昱都找不到门路,又怎么会上赶着做可能得罪赵昱的事情?
李蘅不大在意别人的目光,坐在那处,时不时看看门口,想着刘雅箐有没有可能过来。
“姑娘,奴婢看到林姑娘了。”站在李蘅身后的春妍忽然俯身,在李蘅耳边小声开口。
“嗯?”李蘅不解。
林婳是什么稀奇的人物吗?春妍看到她怎么还这么激动?
“林姑娘和一个男子,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就在那窗户后面。”春妍又说了一句。
说着还站起身,朝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真的假的?”李蘅仰头看她。
林婳不是钟情于赵昱吗?怎么会在这样的宴席之外,和别的男子不清不楚?
难不成是上次跳水,脑子被水灌坏了。
“姑娘要不然自己看看?”
春妍又俯身和她说话。
李蘅提着裙摆起身:“去看看。”
她径直往外走。她压根儿不管那些人探寻的目光,她们要是跟过来,那就最好了。
正好将林婳的丑事昭告天下。
她才不管林婳是什么原因,林婳恨她。她和林婳之间早已没有和解的可能,可以说是不死不休。
所以,她何必顾及林婳被那么多人看见了会如何?
可惜的是,花厅里的那些人都只会伸长了脖子看,竟没有一个人跟着她出来的。
李蘅绕过屏风,出了后门。
春妍紧随其后,看向窗外,忽然指着一处:“姑娘,在那里。”
李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林婳。
林婳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手牵着手,顺着墙角往前走,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李蘅看到那男子的背影时,不由怔了怔。
“姑娘,那不是侯爷吗?”春妍不由瞪大了眼睛,气愤地道:“侯爷怎么这样?他天天给姑娘送药,对姑娘嘘寒问暖的,奴婢还当他是个好的。没想到这样朝三暮四的,他这是早就和林婳勾搭上了吧!”
赵昱真是气死她了!
她一直觉得,武安侯府里就只有赵昱一个人,还算可以,至少是真心实意的对待姑娘。
她是认可赵昱的人品的。
谁知道,赵昱背地里竟然做这样的事。
说话的功夫,前面那两人拐了一个弯,不见了踪影。
“去看看。”
李蘅带她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追了几l步,拐过弯,便又看到前面那二人的身影。
隔得已经有些远了,两人步履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
() 李蘅注视着前面那两人,目光在那男子的腰间转了又转。
只看背影,那男子的身形确实很像赵昱,发髻绾得也是一样,就连山上烟墨色的襕衫也和赵昱今日所穿的一般无二。
她最初的一瞬,也和春妍一样,以为这是赵昱。
这会儿定了神,她神思清明,知道前面的人哪怕再像,也绝不会是赵昱。
她绝对信得过赵昱的人品,赵昱他不是这样的人。
再一个,这男子背影看起来虽然和赵昱极为相似,但那副腰还是比不得赵昱的看着劲瘦有力,且行之间,姿势也比不上赵昱的挺拔从容。
明白前面的人不是赵昱之后,她仍然跟着林婳二人。很明显,林婳是冲着她来的。她想看看林婳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李蘅领着春妍,跟着前面的两人,穿过花园,到了一个院子。
林婳和那男子径直进院子去了。
“姑娘,他们莫非是要在这里行苟且之事?”春妍还没认出前面的人根本就不是赵昱,咬牙切齿询问李蘅。
李蘅摇摇头:“到门口去看看。”
春妍恨恨地道:“姑娘,咱们直接充进去,将那对狗男女捉奸在床,看他还不签和离书,平白耽误您!”
赵昱真是太可恶了。和林婳勾搭上了,竟然还不放手她家姑娘!
李蘅笑了笑:“走。”
“奴婢都快要气死了。”春妍看她:“侯爷这样,您怎么还能笑出来啊?”
“我有什么笑不出来的?”李蘅听她问,面上笑容反而更浓郁。
别说里面那人不是赵昱了,就算是又如何?
她又不心属赵昱。
真要是赵昱做出这样的事,她也不过是少了一个好用的小倌。以后再慢慢物色顺眼顺心的也就是了。
虽然,像赵昱这样出色的人不好找,但慢慢来总会有的。
“他们进了那一间屋子。”春妍指了指院子里:“姑娘,咱们去吧?”
里面是一排青瓦屋,一间一间的,很像那种下人住的地方。
“等一等呀。”李蘅站在门口没动:“进去了,你好歹给人家一个宽衣解带的时间吧?”
她到这会儿还没看透,林婳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春妍伸着脖子左看右看:“姑娘,可以了吧?”
李蘅顿了片刻道:“走吧,进去看看。”
主仆二人进了院子。
李蘅左右瞧了瞧,走到廊下。
“姑娘,什么声音?好像是林婳……”春妍抓住她手臂,小声提醒。
李蘅侧耳倾听,果然听到点点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连喘带哼的,是男女之间那种不可描述的声音。
春妍没有成亲,自然听不明白,睁大眼睛看着李蘅,等她的答案。
李蘅没有说话,快步走到那间屋子之前。果然那声音更大了,就是从这间屋子里传出来的。
眼前的屋门紧闭。
李蘅迟疑了一下,抬手在门上轻轻推了推。
“吱呀——”
两扇木门缓缓打开了,屋子里摆设简陋,就一张桌子,几l把椅子,桌上摆着粗瓷的茶具。
屋子的正中间,用粗布悬挂成一个帘子,隔开里外间。里面应该是摆放床大的地方,那声音听着似乎是从粗布帘子后面传出来的。
春妍抬步便往屋子里走。
*
“王爷,今日不如就到这里吧。”
广阳王府的书房内,赵昱从书案前站起身,朝广阳王沈仁甫开口。
沈仁甫起身道:“哎呀,是我一说起兵法,就忘了时辰,快请快请。”
他说着在前面引路。
赵昱随着他一起出了书房。
“也差不多要开席了。”沈仁甫在前面引路,笑对着赵昱着道:“今日是我不留神,多有耽搁,还请武安侯见谅。”
虽然他是王爷,赵昱只是侯爷,听起来不如他威风。但他在赵昱面前,姿态一直不高,甚至还带着一些讨好。
“无妨。”赵昱淡淡回他。
沈仁甫找他来书房,只问了一些兵法上的事,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赵昱心底有些不安,思及李蘅一个人在前面,愈发的坐不住。最终还是起身了。
沈仁甫起初还有些忐忑,这会儿,估摸着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从容了很多,一路陪着赵昱到了前头。
二人走在游廊下,将要到正厅时,迎面跑来一个小厮,口中高呼着:
“王爷,王妃让小的来叫您快去看看,不好了,出大事了……”
沈仁甫顿住步伐,皱眉呵斥道:“好好说话,大惊小怪的成什么体统?也不怕叫人笑话了。”
赵昱让到一侧,不曾言语。
“是。”那小厮喘着粗气。
“什么事!?可以说了。”沈仁甫提醒他。
那小厮还未缓过气来,抬手指着后面:“那边的下人房塌了……”
沈仁甫皱眉道:“就这点小事,也也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的,下去!”
他说着转头,朝赵昱笑道:“叫武安侯见笑了。”
赵昱还是没有开口。
“不是的。”那小厮赶忙喘息着道:“那房子倒塌打死了两个人……是,武安侯夫人和她那个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