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空的吗?”春妍疑惑,忍不住回头问:“姑娘,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些箱子,每一个都盖得严严实实的,外头还绑了大红花,姑娘总不能透视吧?
她实在想不明白。
李蘅在马车内笑道:“你看一下,那马车轮子有没有吃进土里?”
这条路是铺了青砖的,但年代久远,上头便有了一层泥土。
那客栈门前,不知谁倒了水,漫到路面上,那一片都是湿的。
倘若,马车上装的是重物,停在那处,车轮必然会吃进泥土里。可那马车轮子只虚虚地陷进去了一点,据此可以判断,马车上的东西应该并不重。
“原来是这样啊。”春妍不解道:“可是,她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东西,用来骗骗外面的人可以,等搬到李家去可怎么办呢?到时候,她可怎么交代?”
“她应当是盘算好了吧。”李蘅并不太在意这件事,只道:“看看他们什么时候能让开。”
她只想快一点过去,好早点见到邹祥安,看看能不能问出爹的事情。
“奴婢去看看。”春妍答应了一声,跳下马车去了。
过了片刻,她回来了:“姑娘,咱们绕道吧?奴婢去问了,他们说还要一会儿。客栈的人说话客气得很,还给奴婢拿了个小荷包。奴婢就没好意思多说。”
她说着,这样一只小小的荷包递进马车。
这是习俗,上京人办喜事是会分些荷包的,也有直接撒铜钱或是碎银子,叫利是钱,主要就是图个热闹和吉利。
“给你的,你拿着吧。”李蘅想了想道:“那我们就先去买东西吧。”
早晚也要买,这会儿空了正好过去。
“好。”春妍应了,手里拆开了荷包,颠了两下道:“姑娘,就几l文钱。光剩个荷包好看了,但是又这么小,有什么用?”
李蘅出了马车,瞥了一眼,笑道:“走吧。”
黄素芬都已经到了用空箱子充嫁妆的地步了,又能拿出多少银子来赏给这些人?
主仆二人买了东西回来,客栈门口的马车还没有走。不过,都已经挪地方了,道路让开了。
黄素芬穿着一身喜服,正在一辆马车边上,不知忙着什么。
“姑娘,她面前那辆马车上,好像装了东西。”春妍小声开口。
她看到那辆马车车轱辘陷进去不少。
“她嫁进武安侯府时,也不是空着手去的,这些年多少也攒了一些。何况,该买的东西也要买一些过去,总不能真的什么都没有吧。”李蘅也不觉得奇怪:“咱们走吧。”
她说着,便要上马车。
“姑娘,您扶着奴婢的肩先上去,奴婢把东西递给您。”春妍手里抱着给黄素芬买的一些贺礼,贴近了李蘅一些,好让李蘅扶着她。
李蘅算了马车,转身去接东西。
“李蘅。”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婉转的声音。
李蘅皱起眉头,林婳怎么来了?她没有抬头,接过春妍手中的东西,吩咐道:“快点上来,我们走。”
她懒得理会林婳,哭哭啼啼装模作样,累。
林婳倒也罢了,是个要脸面的人,说两句难听话就能气走。要紧的是,林婳会将黄素芬引过来。黄素芬是个难缠的。这会儿,她要去见邹焕章,不想在这儿多费功夫。
但是,春妍的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黄素芬听闻动静,已然快步走了过来,她张开双臂拦在了马车前面:“李蘅,我已经看到你了!你还想跑?”
她个子不高,眼睛又大又圆,这会儿瞪起眼睛来,便有些凶悍了。
“黄姐姐,你别这样。”林婳上前去,柔柔弱弱地小声劝她。
“林姑娘。”黄素芬看到她,脸色缓和了些:“你别管,等我一下。”
周围一些人见新娘子拦着一辆马车,自然都好奇发生了什么,不由围了上来。
好在,这条街并不是多繁华,人也不多。
李蘅居高临下地看着黄素芬,好笑道:“黄素芬,你是不是癔症了?我看到你有必要跑?再说,我去哪里归你管么?”
几l日不见,黄素芬比之前更不体面了。想来是已经知道了李福印家中的一些事情吧。
黄素芬大概以为自己了解了全部的真相,殊不知这些只不过是开始罢了。
春妍站在马车下,也皱着眉头看向黄素芬,不客气道:“好端端的,我们姑娘又没招你惹你,你发什么疯?”
“你将我害到如此境地,竟还像个没事的人一样,说没招我惹我?”黄素芬看到李蘅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噌噌直冒火。
这几l日,她一直在准备成亲的事,和李福印见面也变得光明正大了,相处的时间久了,她想打听什么自然能打听出来。
这才得知,李福印的父亲说是在京兆衙门当官,其实根本就不是当官,只是个衙役首领罢了。李福印的家境也不是很好。
李福印之所以手头宽裕,是因为他有一个生不出儿子的舅舅时常贴补。
黄素芬后悔极了。
当初,她和李福印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下决心要嫁给李福印。只是孤单太久了,想找一份慰藉罢了。
谁知道,事情就演变成了这样。
她思来想去,越发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赵昱那样古板正经的人,是从来不去茶楼那些地方的,但为什么那天,赵昱就是去了?还逮到了她和李福印?
她想到了李蘅身上,肯定是李蘅把赵昱带过去的。因为之前在武安侯府,李蘅总是处于下风。李蘅记恨她,所以报复她!
“哦?”李蘅挑眉:“你说这个话,我倒是听不懂了,我怎么害你了?”
她还真不明白黄素芬所说。
黄素芬要嫁给李福印,不都是黄素芬自己的选择吗?跟她有什么关系?黄素芬莫非是赵月茜附身了?什么都要怪别人。
“当初在茶楼,是不是你领着小叔去的?”黄素芬气得胸脯起伏:“算计都算计了,你还想抵赖?”
她真是后悔,当初赵昱不在家中,她就应该伙同韩氏,狠狠虐待李蘅,将李蘅弄死了,也就没有今日这回事了。
李蘅闻言笑起来,不紧不慢道:“你说这个啊,那你可就冤枉我了。我是去茶楼蹲你来着,赵昱他是后来自己去的,我可没叫他。”
原来,黄素芬觉得这门婚事是她算计的。还没过门呢,黄素芬就气成这样。很好,以后有得黄素芬气的。
“看看,你承认了,你是不是承认了?你故意去茶楼蹲我,这下无可抵赖了吧?”黄素芬脸色涨红,若不是一身喜服,又要顾忌着自己的言行举止,她恨不得冲上去揪住李蘅,给她两巴掌。
李蘅可真是害惨了她!
“我去茶楼蹲了你又如何?”李蘅笑道:“我让你和李福印一个屋子了吗?我教你们在里面反锁门了?还是,我摁着你跟他……”
苟且了?
看看,这就是人性。遇上事情,总会从别人身上找原因,自己哪怕做得再错,也丝毫察觉不到。
“你闭嘴!”
李蘅话还没说完,黄素芬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接下来的话要是让李蘅说出来,她还活不活了?
“黄姐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别动这么大的怒气。”林婳小声劝说道:“就算你们从前不愉快,但如今你们已经是两家人了,以后互不相干。这样的好日子,黄姐姐应该高兴一点才对。”
“对啊,黄素芬,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应该高兴才对。开心点。”李蘅笑了笑,方才那“苟且”两个字,她是故意没有说出来,要不然凭黄素芬可打断不了她。
“春妍,我们走。”她说罢了,转身便要进马车去。
黄素芬和林婳,一个好似怨妇,一个装模作样,没意思。
李蘅叫黄素芬“开心点”,这无异于诛她的心,她紧走几l步上前怒道:“李蘅,你给我下来!”
春妍忍不了了,当即拦着她,便要开口。
“春妍。”李蘅拉住了她。
春妍回头看她。
李蘅走过去,提起裙摆蹲了下来,她在马车上,这样蹲下只比黄素芬略高,两人等同于平视。
李蘅弯起漆黑的眸子,含笑看着黄素芬:“李福印是我的侄孙,你今日就要嫁给李福印了,对了,婚书已经领了吧?是不是该随李福印叫我一声‘姑奶奶’?还有,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她本都不想搭理黄素芬了,黄素芬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她又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当然不会忍气吞声。
“你算什么长辈?”黄素芬冷笑:“我就不叫你,你待如何?”
倘若当初李蘅乖乖地接受她的两个孩子,她不这么急切地想要找夫君,而是循序渐进,也不至于就找了李福印。
叫李蘅“姑奶奶”?这辈子也不可能。
“你确
定?”李蘅站起身来。
“我不止今日不叫你,往后的每一日,我都不可能叫你。”黄素芬抬头看着她,口中放言:“我就不信,李家的人还会为了你一个外人,摁着头让我叫你。”
她嫁给李福印,自然就是李家的人了。一家人怎么可能胳膊肘往外拐,去帮李蘅?
想让她叫李蘅“姑奶奶”?做梦去吧!
“不叫便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李蘅抬手整理着袖子,露出手腕上灼目的金手镯:“我本还想着,李福印那孩子待我还算孝顺,今日去吃喜酒,便将这金镯子给你们做新婚贺礼。既然你不认我这个姑奶奶,那这喜酒不吃也罢。”
她当然不会送这金镯子给黄素芬了。
这是早上,她在梳妆台前坐着,春妍给她梳头的时候,她顺手拿来戴着玩。
这金镯子上镶着七种不同的宝石,也是当初,赵昱带回来的。
好看是好看,就是花里胡哨,她没有衣裳配,便一直放着没有戴。
今日戴着玩玩,原想着吃过早饭之后便拿下来,但忘了。谁知,竟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黄素芬看了一眼那个镯子,露出不敢置信来,一时愣了竟没有开口说话。
林婳见状立刻挽着黄素芬道:“黄姐姐,李蘅和你开玩笑的,这镯子一看就极其贵重,她怎么可能送给你呢。”
她是不会直面李蘅的,好容易有个黄素芬愿意对李蘅出手了,她自然要好好怂恿。
“我不是说送给她,而是送给李家。我们是一族的,怎么不可能呢?”李蘅含笑扫了林婳一眼,看着黄素芬道:“林姑娘说我不可能给黄素芬送这么贵重的东西。那么,林姑娘左一声‘黄姐姐’,右一声‘黄姐姐’的,你们情同姐妹,想来送给黄素芬的新婚贺礼,不会不贵重。是不是你手上那个玉镯子?”
她说着,眼神落到林婳手腕上那只剔透的碧玉镯子上。
黄素芬不由也看了过去。
林婳下意识收回手,又觉得自己特意去买了,让婢女拿过来的那套素银头面有点拿不出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她心中暗恨,李蘅当真太狡诈了,特意提她这个手镯,她舍不得给黄素芬,黄素芬不就不高兴了吗?
可她确实舍不得,这玉镯水头好,是娘特意给她的,她很喜欢,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戴一戴,自己都没喜欢够,怎么舍得送人?
李蘅只用一句话,就离间了她和黄素芬。
“看样子,林姑娘舍不得。”李蘅一笑,便算是了事了,又朝着黄素芬道:“原本,我今晚去赴宴,还打算让赵昱和我一起去的。既然你是这种态度,那我就不去自取其辱了。从前你我是妯娌,如今你虽然嫁给了我的侄孙,却不肯认我。那我们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你就别挡着我的道了。”
罢了,她原本兴致勃勃,想去听黄素芬喊她一声“姑奶奶”,也送点东西,图一个乐呵。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一出门就遇到黄素芬了。
看到黄素芬这样,她也厌了,晚上就不去了。等回去打发个小厮,给李福印的父母送些银子去,也就罢了。()
至于方才买的东西,她带回家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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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便转身进了马车。
春妍气呼呼的,手里的鞭子朝着林婳和黄素芬所站的方向一挥,没好气地喊道:“让一让了,马车要动身了。”
黄素芬和林婳被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春妍催着马车扬长而去。
黄素芬扭头看了看那马车远去了,便朝着客栈内而去。
“黄姐姐。”林婳跟了上去。
围观众人见没有热闹看了,顿时纷纷散了,街道上又恢复了原状。
黄素芬没怎么理会林婳,进了客栈。
“黄姐姐,你先留步,我有话和你说。”林婳跟进了客栈大堂,叫住她。
黄素芬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她:“林姑娘。”
“这镯子,是我娘给我的,不能随意送人。你别信了李蘅的挑唆……”林婳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怎么会?”黄素芬有些笑不出来:“林姑娘也知道我嫁得不好,你看这里冷冷清清的,并没有人理我。你能来送我一程,我已经很感激了。”
如果李蘅不提,她倒不会往这上面想。现在李蘅提了,她就忍不住有些牵挂。
林婳家境那么好,之前送给赵月茜那些东西,哪一样不是价值不菲?
到她这里了,就舍不得了,还不是瞧不起她?
“黄姐姐说得哪里话,我们不是朋友吗?以前在武安侯府,我去做客,你对我都是极好的。”林婳转身从婢女手中拿过一只小小的扁木盒:“这是我特意去首饰铺里选的一副头面,黄姐姐看看喜不喜欢。”
她说着,打开了那只扁扁的木盒。
“林姑娘太客气了,我……”黄素芬又惊又喜,一副头面也不便宜了,林婳出手还是大方。
但惊喜不过片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这一整副头面,都是银子的。她成婚,林婳只送她一整副的素银头面。
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伸出去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林婳将手中的木盒往他手上放。
黄素芬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撤回手。她抬眼看林婳,眼底闪过怨毒。
难怪,林婳说是在首饰铺子里买的。像兴国公府那样的大户人家,哪一个库房里面没有几l十幅头面?林婳就舍不得选出一副送给她,反而要到市面上去买最便宜的素银头面给她?
林婳压根就瞧不起她,觉得她只配这副头面。
林婳不解地看她:“黄姐姐,你怎么了?”
黄素芬气得不轻,深吸了一口气道:“林姑娘是兴国公府的姑娘,高门大户。而我已经离开了武安侯府,嫁了个平头百姓,收了林姑娘的礼,也没有机会还,我就不收了。”
她说罢了,步伐极快地顺着客栈的楼梯上去了。
() 林婳站在原地,皱着秀气的眉头,看着她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姑娘,她这是嫌弃您送的东西不够贵重?”她的婢女香雪忍不住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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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菊要沉稳一些,见状劝道:“反正以后也不常见了,姑娘就别和她处了。”
黄素芬如今可是连她们二人都不如的。
“走吧。”林婳转身当先而行:“这副头面你们两个分了吧。”
她和黄素芬来往,也是为了能让黄素芬帮她对付李蘅。如今,黄素芬已经离开了武安侯,往后黄素芬和李蘅也确实不会有什么交集了。不处便不处,东西赏了两个婢女,她们还能对她更忠心。
“谢姑娘赏赐。”
香雪和香菊对视一眼,两人都欢喜起来。
*
转眼,便到了午饭的时辰。
李蘅吩咐春妍赶着马车先去了一趟酒楼,主仆二人用过饭之后,才往章家的方向去了。
春妍将马车停在了道边。
“姑娘,就是这边了,接下来的路马车进不去,得下来步行。”
春妍回头,朝马车内的李蘅开口。
“好。”李蘅应了一声,挑开毡布帘子:“今儿个买的这些东西,你回头看看你喜欢,自己拿。”
她选的有首饰、篦子这一类常用到的东西,虽然不是顶好的,但材质和做工也算是中上。
“给奴婢选?”春妍下了马车抬手扶她:“姑娘不拿去退了?”
“买都买了,退什么?”李蘅走下来,往左右看了看:“留着用吧。要朝哪边走?”
“奴婢看看。”春妍道:“应该是这个吧,说这巷子门口是一家小豆腐坊,这不就是?”
“诶?”李蘅奇怪道:“那不是雅箐的马车?”
她看到道路另一边停着的乌木马车,不由问了一句。
春妍闻言也看了一眼,认了出来:“的确是长公主府的马车,姑娘,长公主怎么会来这里?”
“不知道。”李蘅摇摇头,又仔细看了看左右:“也没看到她的人影,这地方应该也没什么好玩的吧?”
这条道,已经不是街道了。除了一家豆腐坊,并没有别的铺子,都是寻常人家的住处。
之前,也没听刘雅箐说这里有什么好来的。要真是有什么可玩之处,刘雅箐应当早就来过了。
“是不是家里的下人悄悄用了长公主殿下的马车?”春妍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