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放刚要迈上院子的石阶,同往下走的康沛娴打了个照面。
谢放便停在原地,等着康沛娴由梅香搀扶着走将下来,颇为意外地道:“怎的?现在便要走?我已经吩咐下去,今日外宾不得入西厢房,志杰进不来。你大可以在我府中养伤。”
康沛娴笑了笑:“沛娴谢过南倾好意。我本是不洁之身,不便在你这久留,以免遭致非议。你要我做的事,我已一一办到。我们就此别过。”
谢放命人买的今天晚上的火车票。
之所以
安排晚上,是因为夜里不容易被熟人给发现。
只是今日沛娴受了伤,他以为,沛娴会改期……
谢放深深地看了康沛娴一眼,知道这一声“别过”从此意味着山长水长。
若是没有意外,今生未必再相见。
他郑重地道:“珍重。”
康沛娴笑着道:“珍重。沛娴祝南倾,得偿所愿。”
…
阿笙出神地望着康小姐离去的背影。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方才康小姐方才的那一句“多珍重”是向他道别似的。
方小姐先前说,一爷会安排她离开符城……
可是等伤一好,便会离开?
只是康小姐身为千金小姐,便是离开符城,又能往哪里去?
还有,康小姐所说的那句,“阿笙,你难道不好奇,为何南倾会为你做到如此这般地步么?”
究竟,是何意?
谢放走进屋里,见阿笙眼睛放空地望着院子的方向,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阿笙倏地回过神。
冷不防对上一爷的一双眸子,脸颊蓦地一红。
先前,房间里只有他同康小姐同梅香二人,他希望着一爷快快回来。
一爷总算是回来了,他这会儿倒又希望一爷没这么快回来。
至少,不要在他心里头乱成一团乱麻时,忽地出现。
谢放打趣地问道:“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阿笙指尖动了动。
差一点,阿笙便要打手势,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口。
到底是忍住了。
康小姐应是有所误会。
一爷心善,许是同情他,才会找康小姐,希望康小姐能够说出真相……
阿笙摇了摇头,比划着,“没,没什么。”
不许胡思乱想!
要是他胡思乱想,对一爷起了不该有的希冀的心思,到头来怕是难免心碎收场。
一爷最后,定然是要成家的。
像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一爷将他视为朋友,待他这般好,他应该知足。
阿笙忙指了指康小姐离去的方向,转移一爷的注意力,“康小姐身上还有伤,便这么回去了么?”
“嗯,今日府中宾客众多,到底是多有不便。”
谢放避重就轻地解释,问阿笙:“东院戏还在唱,可要再回去听戏?”
阿笙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康小姐是在戏台上,替他澄清了真相,可他这会儿回去,无疑依然会成为大家议论和同情的对象。
何况,他怕一回去,见到戏台,便会想起康小姐拿着匕首,抵着脖子的渗血画面。
“那便去我院子里坐坐?我听福旺说,你今日还带了桂花酒。我们一同尝尝你带来的桂花酒,如何?”
谢放说着,握住阿笙的手,往外走。
阿笙下意识地将手抽回。
谢放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阿笙。
阿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动作有点大。
为了不使一爷起疑,情急之下,阿笙只好慌乱地荷包里,掏出他事先准备好的香囊,以及同香囊放在一起的帕子。佯装自己是为了取东西,方才抽回的手。
谢放哪里没有瞧出阿笙眼底的慌乱,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他的目光落在阿笙手中的香囊,笑着问道:“这个香囊,可是送给我的?()”
阿笙红着脸颊,点点头,将帕子连同香囊一起往一爷面前递了递,“还有,谢谢一爷您的帕子。帕子我也是洗干净了的。Θ()Θ『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谢放将帕子和香囊一同拿过去,一眼便瞧见了香囊上绣着的“自在”一字。
这世间,还是阿笙懂他。
谢放拿起香囊,放在鼻尖轻嗅,抬眼,觑着阿笙,轻勾了唇角:“很好闻。”
这香囊虽是阿笙本来就买来送给一爷的,可他没想到,一爷会,会当着他的面,去闻香囊。
一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他以为,一爷收了他的香囊,应当会连同帕子一起,命下人拿下去。
还,还有,也不知是他多想,还是怎,怎么的……
总觉得一爷方才看过来的眼神,有,有些烫人。
谢放倏地凑近阿笙的脖颈。
阿笙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怎,怎么了?
是他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么?
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喷薄在阿笙的脖颈间,只听一爷声音含笑道:“我说阿笙今日身上怎么有一股,怎的这般香。”
阿笙耳朵充血,一双脸颊很是殷红,殷红。
一爷,又,又逗他!
一爷的身子稍稍离开了一些。
阿笙尚未松一口气,只见一爷将手中的香囊往他面前递了递,眼底一派笑意:“阿笙替一爷将这香囊给系上可好?”
…
哎。
哎?
阿笙望着一爷脸上的笑,呆呆地将香囊给接了过去。
待接过香囊后,阿笙才忽地回过神。
可这会儿已是不好反悔的了。
阿笙只好硬着头皮,弯腰替一爷将香囊给系上。
阿笙从未给人系过香囊,更勿论,是给一爷系……
其实步骤是极为简单的。
只是,只是指尖免不了得触碰一爷腰间的布料……以致他的手有些发颤,便是后背出了薄薄的汗。
好在,最后顺利给系上了。
瞧着一爷腰间轻晃的,由自己亲手挑选,又亲自给系上的香囊,阿笙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唇。
日后……一爷只要瞧见这香囊,便会将他给想起来吧?
“怎的忽然想到,要送我香囊?”
阿笙忙回过神,打着手势:“今日是端午,这,这香囊有驱虫的效果。”
阿笙搬出自己事先备好的
() 说辞。
谢放轻点阿笙的鼻尖,眸光噙笑:“原来如此。谢谢阿笙,我很喜欢。”
阿笙脸颊发烫,“不,不客气的。”
谢放装出一副苦恼模样:“阿笙送了一爷礼物,可是一爷今日没有准备回礼,这如何是好?”
阿笙着急地比划着,“没,没关系的。今日的事情,多亏了一爷。应,应当阿笙向一爷道谢才是。”
真相大白,他应该马上就可以回店里帮忙了,往后康志杰也再咩有借口,去他们店里闹,爹爹应当不会再逼着他相亲!
真要严格计较起来,这香囊当做今日的谢礼,比起一爷今日为他做的,还是太轻。
“那我们两个人就不必谢来谢去了。不管如何,今日总归是值得庆贺的一天。阿笙可否赏光,陪一爷喝个几杯?”
阿笙注意到,一爷没有像方才那样,直接拉着他便走。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方才抽回手的举动,惹得一爷难过了。
左右今天不必回店里,一爷又开口请了他两回,他若是拒绝,未免太不识趣,阿笙想了想,也便答应了。
…
阿笙随着一爷一起出了西厢房,往内院走去。
路上偶尔还会碰见几个同一爷打招呼的宾客。
阿笙这才想起,府中还在唱堂会,宾客们大都还在。
宾客还在,一爷身为主人,不陪着大家伙一起看戏,反而同他回内院喝酒……怎么想,怎么不大妥当。
阿笙放慢了脚步,比划着,“一爷不用回去,没关系么?”
谢放:“无妨,现在大家都在看戏,便是我过去,也只是在那儿枯坐着。《大闹天宫》我是为大家点的,对我来说太过闹腾。
等戏散场,再让福禄知会我一声,到时,再送下宾客即可。”
阿笙见一爷有所安排,也便未再“说”什么。
陶管事在内院,记下今日收到的礼单。
瞧见本该在东院招呼客人的一爷同阿笙一起回到了内院,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迎上前。
谢放:“陶管事,阿笙送的桂花酒放那儿了?”
陶管事眼露疑惑,自一爷惊蛰前后那场大病之后,一爷便再未碰过酒。平日里都是饮茶……便是有客人来府中,也都是以茶水待之,怎的忽然想起要取酒了?
陶管事压下心底里头的疑惑,回话道:“我这就去取。”
因着一爷有言在先,若是阿笙今日送了礼物,要单独放着。是以,陶管事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出了阿笙送来的那瓶桂花酒。
陶管事将桂花酒打开后,谢放便让陶管事忙他自己的事去了。
谢放同阿笙两人,坐在院子里喝酒。
他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在鼻间轻嗅,馥郁的桂花香气,钻入他的鼻尖。
谢放握着杯子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颤,身体也一阵阵地痉挛。
竟是如同当日酒瘾发作一般,手连同身子,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太长时间没有碰酒,他以为,他的这具身子,应该不会对酒产生排异的……为了不使阿笙瞧出异样,谢放以衣袖挡住发抖的手,低头尝了一口,“好香~~~”
桂花香气十足,馥郁醇厚。
胃里却如同灼烧一般。
阿笙见一爷喜欢,弯了弯眉眼。
喝酒是他提议的,若是这个时候忽然说身体不舒服,只怕以阿笙的性子,难免会多想。
谢放只得勉强将手中的酒杯平稳放下,给阿笙倒了一杯:“阿笙也尝尝?”
杯中的液体在晃。
阿笙错愕地朝一爷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