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末日之火在下一秒燃起,我希望我曾坦诚地向你表达过爱意,没有留下任何遗憾。”
徐旦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仅仅只是这一句话,他被浓烈的幸福之感充满,尾巴又克制不住地上扬,像是永远也吃不饱的小兽……
他用力抱住眼前的人。
……
整晚未眠,徐容川又一次洗完澡,拉开摇摇晃晃的冰箱门,准备砸出冰块来配红酒。
刚蹲下.身,他的视野里闯进来一张苍白僵硬的脸。
徐容川愣住。
唐苏木的头颅被徐旦放在冰箱的冷冻库里,睫毛已经冻出了冰霜,空荡荡的枪孔里结满冰,神色安宁,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与生前没有太大区别。
徐容川与成为尸体的唐苏木对视片刻,把他从冰箱冷冻库抱出来,放在桌上。
徐旦正在替哥哥搭配衣服,拿着精挑细选的围巾转身,看到桌上的头颅后“啊”了一声:“忘记跟你说了。回来的时候我顺手将他也带了回来,如果让他留在那里,恐怕很快就会被汽车压成肉泥。”
“嗯,”徐容川接过围巾,“我们回一趟北方吧。”
徐旦很快明白了哥哥想做什么。
唐苏木被装进背包,两人换好衣服出门。直升飞机还停在天台,徐旦相当熟练地开动这架大家伙,按原路返回,又回到那个籍籍无名的北方小镇。
他们在居民楼附近降落,一路步行到厄运之眼陨落之地。被神火烧成灰的汽车已经消散在风里,唐苏木的血迹也被雨水冲刷干净,居民们一如往常地行走在街道边,惊天动地的神嗣战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徐容川抱着背包,走到居民楼后方的荒地里。
在二十二年前,这里曾经有一个高台,被狂热的邪.教信徒们用来祭祀神明。他们把只有四岁的唐苏木高高架起,用一把斧头终结了他的生命。
他在这里死去,又在这里复活。二十二年后,他再次回到了这里,兜兜转转,像是在人间做了一场虚妄的梦境。
徐容川轻拍背包,道:“你射穿我的心脏,我射穿你的眉心。我们的私人恩怨就此了结,至于你欠盘古和同事的债,下辈子再慢慢地还。”
“送你回家,够厚道了吧?”
他从旁边捡来一根树枝,没有动用神嗣的力量,以普通人类的身份开始挖湿润的泥土。
徐旦也捡来了树枝,陪着哥哥一起挖。他并不像徐容川那样宽容大度,哥哥心脏中弹时的场景至今深深刻在他心里,连带着他对唐苏木和厄运之眼的憎恶也永远不会消散,但他会尊重哥哥的选择。
雨水将泥土浸泡得很松软,不多时,他们挖出一个深坑。
徐容川将唐苏木从背包里拿出来,很仔细地放进坑里。
从冷冻库拿出来到现在,头颅已经解冻得差不多。唐苏木脸上湿湿的,头发也湿湿的,嘴角的笑意温柔,乍一看还与活人无异。
徐容川在粗糙的坟墓前站立片刻,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往里面填土。
没有棺材,没有墓碑,土一层一层覆盖,他躺进漆黑的土里,所有的爱恨也将与他的头颅一起,在不久的将来被土壤分解,化为这个星球的一部分。
填完最后一捧土,徐容川从背包里拿出半瓶喝剩的酒,拧开瓶盖。
他左手拿酒,右手拿树枝,在泥土面慢慢地写:
“这里埋葬着一个罪孽的背叛者”
“一个赤胆忠心的信徒”
“一个被命运选中的幸运儿”
“一个一无所有的倒霉蛋”
写完,他丢下树枝,将一半的酒洒向坟墓之处,然后仰头喝完了剩下的那一半。
酒顺着食道滑进胃里,对脱离了人类的徐容川来说已经无法带来任何醉意。但是,在酒精被消化的那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属于厄运的力量有了触动,似乎跟随着酒精一起被胃液捕获,真正融进了这具身体内部……
淅淅沥沥的雨滴开始飘落。
徐旦撑起伞,握住哥哥沾着泥土的手,道:“走吧,下雨了。”
徐容川“嗯”了一声,转身朝直升飞机的方向走去。在他们离开之后,天空中乌云密布,小雨很快变成大雨,噼里啪啦砸落在地面,将那几行字冲刷得干干净净。
埋葬唐苏木的地方什么也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