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搁越久,便越是麻烦。
织雾定了定神,在另一端针尖变长后,她捏住少许,开始往外抽取。
轻微的撕裂与骨肉摩擦的声音,激得人手臂上汗毛几乎都要根根耸立。
织雾听得瘆人,可也知晓这时候不能停下。
直至一整根针彻底取出,织雾鬓角都被冷汗打湿,手指也全然虚软无力。
紧张至极的情况下,连耳畔似乎也都嗡嗡耳鸣起来。
在她身体虚脱之际,丈夫宽大的手掌却体贴入微地抚碰过她的鬓角。
语气极尽宽慰。
“好孩子……”
他压低了头颅,沉着的视线偏过几寸,落在她雪腻腻的脸颊,口吻赞赏。
“你做的很好。”
苍白指尖卷起女子一缕汗湿的发碾入指腹,晏殷黑浓的眼底愈是幽沉。
还有一条腿上的针,也同样需要继续鼓励她亲手取出。
就这样用柔弱无害的姿态,一步一步诱哄着她。
将那些从前费尽心机才好不容易设在他身上的禁锢,都一一解除。
她显然根本都不清楚,对他这样不应有的垂怜与同情,会放出在从前的“她”眼中,何种可怕的怪物。
……
晏殷的腿仍旧不便行走,但这次却进入了慢慢恢复的阶段。
太阳好时,他亦会被搀扶至廊下透气。
篱笆小院外,一群孩子在树根下起哄。
晏殷漫不经心地抬起眸,瞧见了今日这群孩子身后多了一个姿态怪异的少年。
少年比孩子们都高壮很多,偏偏佝偻着身子,姿态唯唯诺诺,泥泞的长发遮眼。
其中一个孩子举起一把陈旧破弓威胁少年从大家胯|下爬过。
少年颤抖着身子爬到一半,突然毫无征兆地暴起,扑倒了举着弓的男孩。
男孩摔破膝盖,爬起来后顿时哭着将破弓重重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踩,嘴上嚷道:“我爹说你是个狗杂种果然没错!狗杂种狗杂种!不是人养的贱畜生……”
话至一半,对面的少年眼神直勾勾盯着那张损坏的弓。
他浑身肌肉紧绷,头发都仿佛要竖起一般,喉咙里低低沉沉滚动着奇怪的音节。
像极了疯狗发疯的前兆。
孩子们顿时害怕,一群人骂着“疯狗怪物”跑开。
无人留意到,草丛里有一条被精准从七寸处砸断的一条毒蛇。
若非少年方才及时,那孩子只怕早就被毒蛇咬中了腿。
少年四肢趴伏在地上看着破碎的弓,待意识到东西的损坏,他愤怒地用头撞地。
即便一下接着一下撞破额头,可他还是感到浑身充满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
便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靠近他的身边,捡起那把破弓。
少年猛地抬头,看到了来人。
他认得晏殷。
夜间需要去后山抓捕猎物填腹时,少年经过这户人家,这个“人”和他一样,都常被主人欺辱,可以随意被打骂。
在少年的眼中,他们都是一条被人凌虐的“狗”。
少年叫地厌,父母死后就被亲舅舅扔进了山里,结果被母狼救活。
之后舅舅一家占领了他父母的房子和田地后,打小便驯他做牲畜习性,只准他和狗睡。
这把旧弓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而方才那个摔坏弓的孩子便是舅舅最小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