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画室出来时, 又在走廊外碰到熟人。
洛洛正跟一个油画系的学生站在花坛边聊天,看样子两人是很熟络的朋友。油画教室的门一开, 学生鱼贯而出,缪存走在最后,抬眸即听到那个油画系的叫他:“缪存!”
眼熟,但叫不上名字。
“他就是缪存。”那人对洛洛拍了拍肩膀,“你们聊,我还有课就先走了。”
言毕,对缪存礼貌地挥了挥手:“我朋友,找你有点事!”
奇了怪了,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一个两个并不想见的人轮番找他, 生怕他心情能稍微好起来一秒。
缪存不知道洛洛找他能有什么事, 但出于礼貌, 他没有立即走开, 而是站在走廊下等洛洛走过来。
“打听你挺难的,”洛洛倒是笑着的,但笑中带着尴尬,“就几句话。”
“是关于骆明翰的吗?”
洛洛了然地抿了抿唇:“你不想听?”
缪存说:“没兴趣。”
“只是想跟你道歉, ”洛洛伸手拦住他:“真的就两分钟,你要是走,我也可以边走边跟你说, 但是不保证别人不会听到。”
缪存冷冷地等着。
洛洛顿了顿, 心里早已打好了腹稿:“我那天跟你说的话都是故意的, 是因为骆总想试探你, 所以才找我演戏, 我跟他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 他没有背叛过你。”
缪存嘲弄地看着他:“你没有必要帮他撒谎。”
“我承认,我以前是对他鬼迷心窍过,也尝试过勾引他,但没有成功。我因为我母亲的病去了关总会所那儿——你应该知道。在那边上班的第一天,关总让我拿下骆明翰,当时他应该正在追你,而且碰壁了一段时间,关总说他应该会喜欢我这种类型的。我们那天进了洗手间,演了一出戏,其实我连他的手都没碰到。但所有人都以为骆明翰睡过了我。”
他说得一五一十,详细而诚恳,缪存的脸色缓了下来,“是他让你来告诉我这些的?”
“没有,我那天看到你的脸色,就知道你其实在乎他,但骆总这个人……我跟他不熟,但看得出来他很高傲,我觉得他是喜欢你的,所以不想让你们一直有误会,”洛洛释然地笑了笑,“实不相瞒,我现在说完以后,心里轻松多了。我知道他肯定早就跟你解释过这些了,但应该只有我这个当事人这么说,你才会信吧?”
“我信,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缪存淡淡点了点头:“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洛洛看着他如此平静冷淡的模样,琢磨着他的言下之意,问:“你们已经和好了吗?”
“我们不会和好,因为你搞错了两件事,一,我不在乎他,二,他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喜欢我,所以这些真相假象对我们来说都没有意义。”
缪存走得很快,洛洛被迫落后了几步,忍不住提高声音问:“你真的不在乎吗?那你那天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
缪存站住脚步,回眸,狭长的眼尾上挑,配上琥珀琉璃般的瞳色,常让人觉得他轻慢而清冷,“你看错了。”他冷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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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过两天要用资料的时候,才发现U盘丢了。那枚U盘里有他高清扫描的作品集,有申请留学的所有文书和资料存档,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资源,丢了会很难搞。
缪存把别墅翻了个底朝天,弄的麦特叫苦不迭:“baby,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拿错过,也没有在垃圾桶里看见过——就算有,那现在也已经粉身碎骨了。”
缪存噎了一下,坐在沙发上跟自己生了会儿气,打电话给谢山寒,问他那儿有没有捡到过。
谢山寒:“没有,忙,再见。”
挂了。
骆远鹤回家就看到他扒拉沙发缝,手伸进缝隙里,沿着边儿挨寸摸过去,脸上在较劲祈祷。摸到头了,那种侥幸变成了失望。
“缺钱找我,别找沙发。”骆远鹤懒洋洋地讥讽。
“我U盘丢了。”缪存沮丧地说。
“很重要吗?”
“不重要我就不找了。”
“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吗?”
“嗯,画室,教室,寝室,合租房,这里……”话顿住,又含糊地敷衍了过去。
还有两个地方没找,一个是骆明翰的别墅,一个是大学城的跃层。
骆远鹤心如明镜,不动声色地说:“要是真的很重要的话,就再想想找找,不要放过任何地方。”
缪存点点头,趁他去洗澡的功夫,给钱阿姨打电话。
“钱阿姨,你收拾东西时,有没有见过一个铅灰色的U盘?很小,可能会在书房,或者画室,或者我以前放书包的衣柜里。”
钱阿姨戴上老花镜:“倒是没有,不过我再帮你找找。”
“也行,”想起来什么,紧张地叮嘱:“你偷偷地找,不要让骆明翰知道。”
钱阿姨几不可闻地叹声气:“好的,放心。”
放心什么啊,刚翻出点动静,骆明翰就敏锐地问她了:“找什么?”
“哦,找一个纽扣,”钱阿姨翻着画室里沙发的坐垫,“哎呀,那个纽扣难配啊……”
骆明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钱阿姨心里打了个突,默念着两声对不起——她可瞒不了她的衣食父母啊,“缪缪说,有个挺要紧的U盘丢了,让我给找找说是不是落这儿了。”
“什么样子的?”
“呃……铅灰色的?”
“在我书房,最后一次周末过来时忘记拿走了。”
“那可正好,”钱阿姨松了口气:“我让他来拿?”
见骆明翰不置可否,她试探地问:“还是我给他寄过去?”
骆明翰顷刻间拿定了注意:“告诉他这里没找到,暗示他去跃层那边找找,就说泽叔过去做卫生时好像看到过。”
连话术都给安排明白了。
钱阿姨“哎哎”两声,“我这就去说。”
“过三个小时,等他快睡觉的时候再说。”
因为临入睡前是人最容易头昏脑热下决定之时。钱阿姨欲言又止着,终究忧心忡忡地说了一句:“不好再吵架的呀。”
她还对上次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她刚好在身边,不知道骆明翰要摔多少次跟头撞多少次墙。
“上次俞医生就说了,你气性这么大……”她话只说了一半,看到骆明翰黑沉沉的脸色,识趣地闭上了嘴。
“不会再吵架。”骆明翰淡淡地说,“妙妙不会跟我生这么久的气,我会带他回来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只是吵架冷战,而不是彻底的决裂和分手。
她的雇主已经几近魔怔了。
缪存拿着妈妈给编的红绳祈祷,千万别是落在了跃层那儿,省得他还得硬着头皮冒险回去一趟。骆远鹤擦着头发出来时,就看到他神神叨叨地双手合十默念。
“找到了?”
缪存吓了一跳:“没、没……”
骆远鹤的发梢半干,拉开冰箱拿了一听啤酒。他只穿了一条松垂的运动长裤,灰色的大毛巾挂在脖子上,拉冰箱门时,脊背上的肌肉有漂亮的张势。
男人一辈子看过的同性上半身估计比□□里的□□还多,这样的场景实在太常见了,常见得根本没有任何能生出暧昧的缝隙。缪存凑过去:“骆哥哥,我也想喝。”
骆远鹤睨他一眼,单手撬开拉环,没搭理他。倒是走进了厨房,把奶锅搭上燃气灶:“喝热牛奶。”
缪存:“……”
骆远鹤给他制定了严格的就寝时间,喝完牛奶正好十一点半,就该熄灯了,他自己则去画画,会画到一两点才睡,要是状态好情绪好,也会顺其自然地画个通宵。骆远鹤最近反思了下,觉得缪存乱七八糟的生活习惯可能是从他这儿耳濡目染过去的。
两人在客厅说了晚安,一个转身往画室,一个往次卧,住得仿佛室友般相敬如宾。
缪存拉上被子时,觉得以前真是低估自己的意志力了。事实证明,就算住进了骆老师的房子里,他也不会去做那些奇奇怪怪的变态事情,更不会说什么大半夜情不自禁跑到他房间里偷亲他。神经病啊。
钱阿姨还按着他原来的作息习惯,到十二点半了才跟他说,U盘没找着。缪存绝望住。这次妈妈为什么没有保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