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张叔又道:“不如奴来剥壳,谢公子待会儿用完膳便可以直接吃了。”
谢不为忙摆手,手中银箸微微相撞发出了清脆之声,“不必了,待会儿我自己来就好。”
余光瞥见萧照临已是安静用膳的模样,又想到,寻常世家主人用膳,都会有侍从婢女在旁布菜,这萧照临身为太子,身边却没内侍上前,而张叔也未有替萧照临布菜的意思,应当是萧照临洁癖到连用膳都嫌弃旁人布置。
但,萧照临怎么会愿意和他同案用膳呢?
真是令人费解。
不过,虽萧照临未表现出与他同案的嫌弃,但他还是自觉不碰萧照临用过的菜肴,只专注几样萧照临似乎不喜的东西,以照顾萧照临的洁癖。
其间
() 萧照临的目光有不时扫过,眉头也有微动,但终究是没多说什么。()
好容易挨到萧照临停箸,谢不为便有些迫不及待地从瓷盆中捞出了一颗荔枝,动作熟练地剥壳,再将如莹白通透的果肉送入了口中,才一抿嘴,香甜清爽的汁水便瞬间充斥齿舌间,再一嚼,清甜的果肉便在口中翻滚,带来更加沁人的荔枝香味与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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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荔枝真是一点都不比现代精心选培过的荔枝差,难怪能成进献皇室的贡品。
谢不为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弯成了弦月。
在吃到第三颗稍解馋瘾之后,谢不为这才想起他身边还坐着个萧照临——
他这样不顾领导,只顾着自己吃荔枝是不是不太好啊,况且,这荔枝还是领导给的。
谢不为剥第四颗荔枝壳的手便有一顿,留下了一半的果壳,以两指捏住,壳上的冰水及荔枝饱满的汁水有些许顺着谢不为的指头滑下,一直滑到了谢不为皓白的手腕处,微微沾湿一点衣袖。
但谢不为并不在意,他稍微犹豫了几息,便侧过身,将指间剥了一半壳的荔枝送至了萧照临面前,还特意用另手在其下做接捧状,是为防止冰水和汁水流到萧照临的衣袍上。
“殿下要吃一颗吗?我方才没有碰到里面的果肉,保证是干净的,有我接着,汁水也不会弄脏殿下的手和衣袍。”
萧照临似是没想到谢不为会如此,长眉稍抬略显诧异,但第一时间却没回应谢不为,而是侧首看向了张叔及其下三两内侍。
张叔正瞧着眼前谢不为试图“投喂”萧照临的一幕窃笑,在接收到萧照临的冷淡的目光之后便瞬间敛去了面上的表情,并目视身旁三两内侍,示意他们皆背过身,而他自己也缓缓地侧过了脸,不再看谢不为与萧照临。
萧照临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眼,重新看向了正不断对他眨眼表示期盼的谢不为,又半垂眸看了看谢不为指间的荔枝,面色显得冷淡,但唇角却在以极小的幅度上扬,“既是你如此诚心,孤便赏你这个面子。”
说罢,才微微俯首,咬下了谢不为指间的荔枝。
谢不为心中仍是在暗暗吐槽萧照临是难伺候的上司,但面上还是保持着笑意,“是是是,多谢殿下赏脸。”
在伺候萧照临吃完这颗荔枝,并让萧照临将核吐到壳中之后,谢不为如释重负,开始安心地一人享用剩下的十几颗荔枝,毕竟对萧照临意思意思也就够了。
却不想,萧照临见之后谢不为又只顾着自己吃荔枝,这下竟生了不满,轻“哼”了一声,“谢主簿是准备一人吃完这所有荔枝吗?”
谢不为顿时有些头大,他实在不想再伺候萧照临了啊!
便以求助的目光看向了现已回过身来的张叔,“我自然不敢一人独享,张叔你快来伺候殿下吃荔枝吧。”
但张叔却没有移步的意思,反而对着谢不为躬身,语出十分为难,“殿下从来不许我等靠那么近,还是劳烦谢公子吧。”
谢不为现在觉得这萧照临只对他一人失灵的洁癖其
() 实是在故意整他了。
可也无法,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又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谢不为便只好强自压下心中不满,开始如适才那般“投喂”萧照临。
一开始连喂了萧照临两颗,又动作迅速地自己吃了一颗,见萧照临无甚反应,便开始光明正大地喂萧照临一颗,自己也会吃一颗。
这般你一颗我一颗的,瓷盆很快便见了底。
其实荔枝一次不宜吃多,而且他此次吃的也不算少,但可能是因为这次吃荔枝还要伺候萧照临也吃的缘故,便实在不算尽兴,在看到见底的瓷盆后还忍不住地瘪了瘪嘴。
萧照临注意到了谢不为有些不悦的表情,还以为谢不为只是没吃够,也是想到了自己差不多分了小半,便温声道:“明日孤再让他们送些荔枝到郡府,只你一人吃,好不好?”
谢不为忽略了萧照临语中难得的温柔,心里暗想,这是你应该赔给我的!
但面上却显得十分谦让推辞,扯了扯嘴角道:“这荔枝如此金贵,我沾了殿下的光有幸尝到已是足够,又岂敢再让殿下赏赐,且公主那边还等着荔枝呢,我更不敢夺公主所好。”
萧照临挥手示意内侍撤下案上碗箸,再道:“你既喜欢,多吃点也无妨,含章殿亦有荔枝,公主不会在意少了这一点的。”
谢不为本就是做做样子,见萧照临这般“上道”,嘴角的笑意便真切了起来,也不再客气推脱,只对着萧照临稍稍俯身,“那便谢过殿下了。”
等内侍收拾好长案,萧照临便起身,转首对张叔道:“孤要去处理今日奏章,你亲自带人安排他歇下吧。”
言讫,便出了寝殿。
张叔在目送萧照临离去之后,便带着谢不为往寝殿侧殿去,并停在了殿门前。
“里头已备好了沐浴热水及干净寝衣,但因殿下向来不喜有人伺候,便无内侍在内,谢公子若是需人伺候,奴再遣人过来。”
谢不为忙摆首,“我也不需旁人伺候沐浴,我自己进去就好。”
张叔便连声应下,再道:“那奴便守在外头。”
谢不为也不再耽误,推门入内准备沐浴。
但甫进,便有些惊讶,这侧殿里头竟不是谢不为想象中浴桶,而是一个占据了殿内一半大小的浴池,浴池四边还分别有两个金龙首在汩汩吐水,水汽缭绕,花香弥漫,如温泉一般。
走近之后,便更是讶然,难怪他闻到了花香,原是这池中水面上还洒满了各色的花瓣。
谢不为倒是未曾想到,在这东宫之内沐浴,竟还会为他准备花瓣,倒像是后宫宠妃的待遇。
还是说,这萧照临私下其实就是喜欢用花瓣沐浴?他想象了一下萧照临在花瓣中沐浴的场景,顿时笑出了声。
但因着张叔在外等候,谢不为便也没再思考许多,在这花瓣池中沐浴之后,便换上了干净寝衣。
不过,这件寝衣并不合身,哪儿哪儿都大了一些,倒像是萧照临的身量。
也果然,出去之后谢不为向张叔问了问,得知,东宫主殿以往从未留宿外客,故一切都只为萧照临一人准备,这寝衣自然也没有适合谢不为身量的,便只好拿来了萧照临未穿过的。
谢不为颔首,他自然没有这么讲究,能穿着舒服睡觉就好。
说话间,张叔已领着他到了歇息的地方,但因着路上他的注意力都只在与张叔交谈,便并未注意此处究竟是哪里。
只略微觉得这寝阁有些眼熟,却因困意上涌便没多看多想,就连张叔不曾为他吹灭寝阁内的烛火都没在意,而是在张叔走后便直接躺上了床榻准备入睡。
可在将将熟睡之时,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唤醒,“你怎么在这里?”
谢不为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在朦胧间认出,竟是萧照临站在他床前。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还微微打了个哈欠,只想着,这萧照临怎么还会半夜找人加班啊。
“殿下怎么在这里,是有事寻我吗?”
萧照临显然一愣,旋即轻笑出声,意味不明,“这是孤的寝阁,孤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谢不为倏地一激灵,脱口而出,“这里怎么会是你的寝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