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滑落在了案上,震得瓷盏中的酒微微一晃。
“好。”
谢不为趁机收回了手,掩至了宽袖之下,手指再有微动,却觉其上残留的属于萧照临的体温,烫得有些灼人。
但他面上并未显露分毫,只正色道:“我已派人打探过了,吴郡顾、张、
朱三家的公子,都有意于此燕春楼中的花魁娘子,只要今夜能借此接近其中一人,便有机会了解......更多。”
萧照临点了点头,却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这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若想调查吴郡之事,无论是樊鸣和五斗米道还是太湖长堤,最省心省力的方式,自然便是接近其中世家之人。
而能最快从这些世家公子口中得到消息的方式,也自然绕不过“吃喝玩乐”之举。
谢不为话有一滞,又抿了抿唇,“还有一事,需得先与殿下相商。”
萧照临端起瓷盏的手有一顿,“何事?”
谢不为垂首,看着面前的酒盏,“既然身在吴郡,自不好再以君臣相称,便不知该如何称呼殿下了。”
他与萧照临之前自然已是伪造好了身份,但却并未确认好,此后该用何种关系相处,毕竟萧照临的蛮越长相太过显眼,他与萧照临便实在不好装作是一家人。
萧照临的目光无端复又灼灼,手中的酒盏也轻轻搁回了案上,“卿卿,你还记得我的字吗?”
谢不为心下莫名一颤,长睫一瞬,掩在袖中的手也一紧。
但半晌之后,才略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殿下不曾与我说过,我又从何得知殿下的字。”
萧照临愣了一愣,眼中的光也瞬间暗淡下去,须臾,才似苦笑道:
“那便算了,晋兴裴氏,裴临,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
谢不为还是没有抬眸,只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恕我冒犯,这晋兴裴氏,可是殿下生母的出身?”
若是其他郡望,谢不为兴许只会认为是萧照临随口编造,并不会多想,但晋兴郡并非一般郡县,乃是原本的南蛮之地,这便让谢不为不免有些好奇。
不过,此时提出,更多还是为了掩饰他心中的波澜。
萧照临轻应了一声,再执盏倾杯,目光变得有些幽深,“如今,恐怕只有我还记得,她并非汝南袁氏,而是生于南越的裴家女郎。”
谢不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半晌才道:“娘娘有殿下一直惦念,想必也会心安。”
可萧照临只垂眸淡笑了笑,并不再言语。
这下,室内便陷入了一片滞静,也令谢不为莫名有些坐立难安。
但好在,没过多久,就听得楼下传来了一阵擂鼓之声。
紧接着,门外的伙计便敲了敲门,“芸娘的‘出阁吉时’到了,芸娘也会先到台上弹奏一曲,两位公子可要出来看一看?”
谢不为莫名长吁一口气,旋即扬声应道:“不必了,等出价时唤我便可。”
按照燕春楼的规矩,等花魁娘子展示过后,便是出价环节,届时,会由伙计代为传达贵人愿出的缠头数目。
鼓声一停,琴声即起。
但楼下依然喧嚷,众人自然不会在乎这芸娘究竟弹得如何,不过皆是为了芸娘的颜色而来。
等到微弱的琴声彻底消弭于喧嚣后,伙计赶忙入了
雅间,躬身道:
“妈妈方才说,起价为一百贯。”
谢不为稍有一惊,毕竟两百贯便足够在临阳城中购得一宅。
萧照临却不甚在意,只对谢不为道:“不必担心银钱,你从心去做便好。”
谢不为这才略定了心神,想了想,对那伙计道:“一百五十贯。”
伙计应声而出,片刻再回,“现出价最高为两百贯,不知公子可要追加?”
谢不为眉头一动,“二百一十贯。”
伙计去而又回,“那位公子出价两百二十贯。”
谢不为看了萧照临一眼,再道:“两百八十贯。”
伙计略有惊骇,正欲开口,但又什么都没说,便匆匆出去了。
须臾,再归则报,“那位公子愿意出三百贯。”
顿又再言,已是语有迟疑,“那位公子说,他与芸娘情投意合,还望公子成全。”
谢不为知晓,伙计口中的“那位公子”说话定不是如此客气,但这却恰恰达到了谢不为想要的目的。
他唇角一牵,状似轻佻,“银钱说话的地界,哪来的情意。”
“三百五十贯。”
伙计面有难色,脚步也有踟蹰,可终究还是出去传达了。
这回,伙计并没有迅速回来,但谢不为心中却更有了底。
果不其然,再有片刻之后,雅间外便响起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另有伙计等人急声劝道:
“顾公子,顾公子,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
可那人的脚步并未停下,反倒高声一斥。
“哪来的不知名的东西,竟敢拦我?!”这便是在指桑骂槐了。
再冷嗤道:“什么银钱说话的地界,这里可是吴郡,是我顾家说话的地界,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掂量不清自己的斤两,也敢与我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