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1 / 2)

薄山山巅。

山巅高入云端,地上积了一层纯白薄雪,四处云雾缭绕,白鸟自云间飞过,时有仙鹤清啼。

天地间,碎雪震颤的声音、白鸟扑棱翅膀的声音,青钟隐隐约约的回响,万籁交杂落于一处。

清清泠泠,并不吵闹,反而将薄山山巅衬得愈发神圣空灵。

仙尊指名道姓,让蔺岐山去薄山山巅,故而此时只有他一个人来了。

蔺岐山心中茫然,千百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沿着山道一路往上,往前踏的每一步,都充满惶恐仓皇,还带着一点得见神明的喜悦和紧张。

仙门里,关于容涯仙尊的传说不少。

但近百年来,这位可从来没有真正在仙门现世过。

蔺岐山迈上最后一阶石板。

山巅白雪清绝,一座高耸祭台矗立于白雪之上。

山巅正中央,祭台四周皆是白玉柱体,十六根白玉柱环绕,正中心是一处法阵,法阵上金色铭文早已随时光黯淡,上面覆着浅浅一层碎雪。

祭台是临云宗用来请神下界,或是向历代先祖请愿祝祷的地方。

仙尊出现在这儿,倒也很合他的身份。

此时,正对着山道的白玉柱上,一青年坐在柱面上,垂首低眉,麻衣袍摆垂曳而下,是一尘不染的霜白色,袍摆上绣了几条浅蓝色线边。

那青年生得清绝端艳,绯色霞光流下,在乌黑细密的鸦睫上投下阴影。

仙尊眼中映着碎雪和霞光,瞳孔益发瑰丽漂亮,像琉璃、琥珀、浮满碎冰的湖。

苍白清瘦的手上拿着一把刻刀,另一只手拿着神檀木。

容涯仙尊垂眸,认认真真,安安静静,不知道在刻什么,神木碎屑一点点落下来,像一场无声的雪。

容涯仙尊历来只活在世人传说,和仙门书册里,蔺岐山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真人。

没想到竟如此,端艳清贵。

不像提剑平山海破万道的仙门至尊,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宅院里,把酒临窗、神色慵散的世家贵公子。

蔺岐山不敢多想。

“临云宗第七十三代宗主,蔺岐山,叩拜容涯仙尊。”

他在白玉柱前站定,屈膝叩首长拜,语气恭敬。

“请仙尊降法旨。”

白玉柱上,散漫坐着的人似乎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刻着他的神檀木。

仙尊没发话,蔺岐山自然不敢有动作,他维持着叩首长拜的姿势,没敢言语。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容涯坐在白玉柱上,微掀眼帘,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神色极淡,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又低头刻神檀木。

容涯仙尊肩头,立着一只青色机关雀。

机关雀看容涯仙尊,缩了缩小脑袋,但耐不住寂寞,又怕破了薄山山巅这寂静微妙的气氛,无声跟容涯传音:“仙尊,您为什么不理他。”

仙尊颔首笑道:“因为本尊有点生气。”

仙尊没用识海传音,他想说什么,明明白白直接说出来了。

以至于他说话的时候,把蔺岐山吓了一跳。

蔺岐山思忖了一会儿,才敢确定仙尊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不知道仙尊为何不悦,沉默着,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又开始思索仙尊为何要把他叫来。

难道,是为了临云宗出逃的那个魔物?

蔺岐山忖度间,容涯仙尊清清冷冷的声音又落下来。

不知机关雀说了什么。

青年眉眼很淡,像是蒙了一层雾,他偏头,扫了一眼肩上的机关雀,嗓音温沉,很平和:“可是,袖袖都没有跪过本尊。”

“她素日里如此胡闹,本尊都舍不得让她跪。”容涯点了点机关雀的青绿色羽毛,“这么多年,本尊连罚她都不曾。”

机关雀摇了摇鸟头,痛心疾首,传音道:“仙尊,您找到问题的根源了么!您知道祖宗为什么敢不要命!为什么敢拿命威胁临云宗主讨灵石了吗!您知道为什么无论您怎么斥责她,她都不理您继续我行我素吗!问题就在这里啊!慈母多败儿啊仙尊!”

“真聪明。”

容涯又笑了下,眸光有些冷:“还想活吗。”

机关雀“嘎”了一声,绿豆眼睛里满是惊恐,把嘴闭上了。

容涯垂眸看着蔺岐山。

忽而想到他搜林掌门记忆时,看到的场面。

袖袖跪在青枫树下,鲜红裙摆铺在地上,沾了泥土和碎叶。

她脸色惨白,清泪顺着侧脸滑下,双手握着化神本命剑,鲜血自苍白手背流下,一滴一滴落到泥地里。

手心的伤口深可见骨,细颈上血肉翻开,殷红的血液滑下锁骨。

她抬头看蔺岐山,声音颤抖,湿漉漉的,说爹爹不要杀我。

仙尊微垂长睫,眸光晦暗。

虽然知道袖袖一肚子坏水,行事必然有所图,但仙尊此时看见蔺岐山,还是感到十分不愉快。

他手上刻着神檀木,略一出神,刻刀往边上偏了一个角度,锋利的刀刃划上指尖。

一滴殷红的鲜血滑落而下,落到雪地上,雪水融化,带着鲜血渗入泥土。

容涯怔了一会儿。

他没管伤口,也没理蔺岐山,低头继续刻。

等神檀木被雕刻成一支梨花状木簪,他又拿刻刀将自己指尖的伤口划大了些,将鲜血抹在木簪上。

那木簪瞬间变得晶莹剔透,皎洁若月光般。

整体呈莹白色,握在手心略有些寒凉,梨花整体呈绯色,流光潋滟如霞彩一般,枝尾带了点淡淡的青绿。

容涯温声道:“让青宫把收光剑灵放在这簪子里。”

神剑大多可以有多个寄体。

譬如青宫剑,曾经的青宫一直镇守在临云宗剑池之上,但容涯一直戴着一枚青宫藤戒,那就是青宫的另一个寄体,容涯若是要用剑,便可用青宫藤戒召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