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家宠孩子,也紧张孩子。小公孙敬声不懂压抑,但出门被抱,在家被盯着,他过得很压抑。小孩想一下就摇了摇头,“我不回家。”
“衣服脏了啊。”卫长君不介意多养一个孩子,也不好同公孙家抢。何况他也没想抢,“回去过两天多准备几身衣服?”
小公孙敬声问:“还能来吗?”
“当然。”卫长君想也没想,非常干脆的样子叫小孩大安,“还有鞋。看你的鞋脏不脏?”
小孩低头看看,使劲点头。
卫长君:“城里有很多好吃的,再买些好吃的跟表兄换。”
“换什么呀?”小孩心生好奇。
卫长君想了想,“你给他好吃的,叫他的弓箭给你摸摸。”
霍去病不许小孩碰他的弓箭,他小时候的玩具也不许小孩玩。小公孙敬声很眼馋,听到这高兴地点头,“明日回去吗?”
卫长君懒得送孩子,“再过几日。大舅给你做好吃的,吃美了再回去。”
小公孙敬声早忘了孟粮扯的谎,一听还能再过几天,越发美了。
公孙家的人很着急。不敢同公孙贺说实话,翌日公孙贺一进宫,公孙老夫人就召集儿孙商讨谁去卫家接小敬声。
公孙贺的父亲想去但他身体不好,公孙老夫人也想去,但她怕自个一去不回。卫孺倒是不怕被霍去病和阿奴气死,但她怕卫长君。卫孺又不敢叫婆家人知道,怕妯娌嘲笑她这么大了还挨训,就说她去。但得过几天,给她大兄准备些礼物。
此言一出,公孙贺父亲叫她把之前准备的带上,再准备些时下受欢迎的点心。
买现成的东西哪用得了几天。卫孺是需要时间做心理建设。犹豫再犹豫,休沐前一天早上,卫孺不能再拖,巳时两刻抵达秦岭。
人下来了,车里的东西没下来。
卫长君早给小外甥收拾好了。没容卫孺进院,卫长君就把公孙敬声交给她。孩子小,卫孺又是坐车来的,以至于小孩想不起来问他母亲累不累。上了车,小孩扒着窗交代,“大舅不要想我,我过两天就回来了。”
卫孺猛然转向儿子,他说什么?随后看卫长君。
卫长君忽略她的目光,笑着点头:“到家不许哭闹。”
小孩乖乖点头,“大舅,我走了,我真走了啊?”
“快走吧。”卫长君佯装厌恶地摆摆手。
小孩放下车帘就叫驭手掉头。
卫孺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韩嫣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等远不如御辇宽大的小马车到他家门口,他就开嘲,“以前只听嫁出去的女儿抱怨母家把她们当外人,反过来的我还是头一次见。果真如你所言,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你也可以反过来想想,我们卫家男女都堪比人中龙凤,也挺可怕的不是吗?”
韩嫣忍不住笑了:“也对。”看着马车上子午栈道,“你妹不会气得不许敬声来了吧?”
卫长君:“她倒是想。可惜晚了。”
去年公孙敬声话说不利索,卫孺都管不住,今年想叫小孩听她的,她想得美。
公孙敬声到家很累,吃点东西睡了,醒来之后也没心思玩。
翌日清晨,饱餐一顿,歇过乏,小公孙敬声想起秦岭天大地大,叫奴仆给他收拾东西。公孙敬声机灵,又是卫夫人外甥,所以公孙家稀罕他,不想他刚回来又回去,就哄他明日再收拾。
公孙家没有公孙敬声怕的人,不叫他如意,他就大哭大闹。恰好公孙贺在家,好不容易歇一天孩子还不消停,气得把儿子揍得哇哇大叫。
公孙敬声哭着要舅舅。卫孺气得说他大舅不要他。公孙敬声哪信,反而怪母亲坏,找到他回来带的小包要离家出走。
公孙老夫人心疼了,承诺给他收拾衣服。小孩见好没收,要去买好吃的,给表兄买。公孙老夫人生气了,不答应,还说霍去病和阿奴的不是。小公孙敬声这些天跟着霍去病去了很多地方,很快乐,不许她说,又闹了。
闹得公孙一家没脾气,索性答应他。其实也是想着他睡一觉就忘了。
若是好吃的好玩的,小公孙敬声有可能一觉忘得干干净净。可很多好玩的等着他,那必须不能忘。
翌日,小孩叫奴仆备车,把他的行李放车上。
卫孺压根没收拾,只能哄他再在家待一天。
这点她远不如卫长君,卫长君不能糊弄的干脆绕开,能答应的就能做到。在小公孙敬声看来,舅舅说话算话,母亲没实话,不如舅舅好。
小公孙敬声又闹了。
卫孺给他两巴掌,打的他哇哇大哭也没用。卫孺不如卫长君敢把他屁股打肿,甚至冷眼看着小孩哭干眼泪,她只能再次答应给他收拾。
昨天答应的事没办到,公孙敬声哪还信。他也不玩了,盯着他母亲收拾。东西放车上,小孩就上去。
公孙老夫人叫卫孺带他出去逛一圈,然后从另一边回来。然而没用。四岁的孩子也分得清城里和乡野,荒郊野外没有高高的房子,城里也没有庄稼。
卫孺从东边门出,绕到北边回来,小公孙敬声气得嚎啕大哭。
“大舅家有什么好?”卫孺气得高声问。
小孩扯开喉咙吼:“大舅家最好!”
“你以后别回来了?”卫孺吓唬他。
小公孙敬声不懂她的威胁,认为母亲骗他好几次,竟然还敢生气,以至于他很愤怒,大吼:“不回来!”
卫孺令驭手掉头送他去秦岭。
小公孙敬声半道上睡着了。卫孺想回去,又担心儿子哭闹。她犹豫再三,决定到秦岭儿子醒来,要跟她回去,她就不计前嫌。
天高云淡风轻的秦岭啊,小公孙敬声觉着哪儿哪儿都顺眼,下了车就叫他母亲回去。
卫孺气得连车都没下,叫驭手掉头。
霍去病故意提醒他,“你母亲生气了。”
小公孙敬声瞬间想起这两日发生的事,又没法一股脑全说出来,千言万语变成一句话,“阿母是个大骗子!”吼出来缓一缓,“爱生气!”
临近午时,霍去病和阿奴不用学文习武,韩嫣也闲下来。韩嫣逗他,“怎么骗你了?”
小公孙敬声吭吭哧哧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大概说一遍。说完越发生气,拉住他大舅的手,“我的衣裳穿完了,大舅帮我拿好不好?”
卫长君料到公孙家管不住孩子,但没料到把小外甥气成这样,“渴不渴?”
小孩点头。
卫长君:“离午饭还早,先喝点水吃点瓜?你自己摘还是我帮你摘?”
小公孙敬声甩开他的手往院里跑。卫长君给大外甥使个眼色,霍去病跟上。小孩挥着小手说:“我自个会摘。”
“拿得动吗?”霍去病问。
小孩停一下,好像抱不动。他叫霍去病打服了,不敢跟他耍公子脾气,回头拉住大表兄的手,请大表兄帮他抱西瓜。
韩嫣挑眉,“公孙家这株苗还行啊。”
“他就算是个愚笨的,也是体现在读书习武方面。像他去年一言不合就动手,只能是父母长辈惯的。”卫长君问,“你猜卫孺为何这么着急把他送回来?”
韩嫣瞥他一眼,“还用猜?大腿拧不过胳膊。”说这一顿,“长此以往下去他不会觉着你家粗茶淡饭是好的,公孙家龙肝凤髓都抹了毒吧?”
卫长君笑而不语,。
韩嫣吸气,“大公子,过了啊。”
卫长君很是无辜:“我什么也没做。平日除了睡觉,你几乎都在我这儿,我说过公孙家半点不是吗?”
“公孙家忍不住说你啊。”韩嫣感慨。
卫长君:“管不住孩子,还管不住自己的嘴,也能怪我?”
韩嫣摇头庆幸:“幸好我不是公孙贺。”顿了顿,想起今日不是休沐,“公孙贺是不是还不知道?”
卫长君自己是男人,很清楚大多数男人什么德行,认为生儿育女是女人的事。凭公孙敬声那么皮,公孙贺都不知道,卫长君便可断定他是大多数中的一个。
“我扶着长大的桃树,结了桃子不许公孙家摘,不是公孙家自找的吗?”卫长君冷笑,“吃现成的?做梦!”
韩嫣赞同:“大公子,回头我生两个,你——”
“滚!”
韩嫣眉梢一挑:“容我说完——”
“欠你的?”
韩嫣被堵得说不话。
窦婴笑着从东边过来,“听你俩吵吵这么多,老夫都想把孙子接过来了。”
卫长君:“您孙儿要是天赋不足,我建议他当个吃饱就睡的富家翁。或像我两个弟弟一样,小小的差事干到老。”
窦婴不这样认为。
这些年看得多了,窦婴跟卫长君一样,平安到老就好。所以儿子几次三番提到把孙儿送过来陪他,窦婴都没同意。
窦婴知道儿子的打算,在这里可以经常见到天子,叫孙子在天子面前露露脸。
“老夫也是这样想的。对了,老夫的《蒙学》进了书斋,还不知道吧?”窦婴满脸笑意。
卫长君意外:“东西市的书斋?”
窦婴连连点头,“昨日家里来人告诉我的。还给我一包驱虫的药,回头给你拿点,给去病和阿奴用。还有,还有两本印的书。”说完就朝自家喊奴仆,把书拿来给他们看看。
卫长君笑道:“这是好事。我杀只羊咱们庆贺一下?”
窦婴愣了一下,怀疑他没清楚,“你帮我贺?”
“一块乐乐。还是您老想回城大宴宾客?”
窦婴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你家的羊是不是有点小?我叫人去八阳里买一只。”
“您别跟我客气了。他们的羊肉哪有我喂的精细。吃苜蓿草,喝山泉水。”卫长君不待他再说什么,叫牛固出来。
霍去病带着小表弟出来。
卫长君心中一动,笑着说:“敬声,大舅给你做烤全羊好不好?”
小孩不懂,歪着小脑袋露出疑惑。
卫长君指着拴在西沟边的羊,“你去选一个,除了羊的母亲,你喜欢哪只,咱们吃哪一只。回头做好了,给你个大羊腿。”
公孙家常吃羊肉。昨天还做呢。公孙敬声喜欢吃羊肉,再看看羊腿多大,心头大震,大舅不愧是大舅,“好!”大叫一声,朝西跑去。
韩嫣乐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