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君:“东边有五原,这边有朔方,征战匈奴的骑兵无需入关补给。受了伤也能很快送回来。陛下那么算计的一人,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有道理。”韩嫣突然想起朝中许多人并不支持设朔方和五原二郡,“公孙弘身为御史大夫没想到这点?”
卫长君没见过公孙弘,也没见过其他主和的人,比如汲黯,“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书看多了,指望茹毛饮血的匈奴羞愧吧。”
公孙敬声转向他大舅:“羞愧什么?”
“我打你一巴掌,你不还手。我再给你一巴掌,你还不还手。我再给你一下,你会在心里想,一而再再而三欺负我,你不感到羞愧吗?”
公孙敬声惊呼:“他怎么会这样想?”
“改日回到长安你问问他?”卫长君笑着问。
公孙敬声毫不犹豫地地点头。
卫长君看向韩嫣:“还不去吗?”
韩嫣去了。回来看着公孙敬声半个时辰,下午看着霍去病和阿奴半个时辰。一天到晚忙多闲少,他反而很充实。
边关没什么热闹,哪怕是看人都没有生面孔。卫长君闲着无聊心慌,蛇送过来,他亲自去厨房炖蛇羹。
下午,卫长君蒸一锅米饭。米饭蒸熟,卫长君去地里寻一些刚刚露头的菜叶,又去鸡窝里捡一些蛋。傍晚米饭凉了,卫长君炒两半锅加了青菜的蛋炒饭。
不过炒之前,有人给他送来一小盆地皮菜。卫长君用昨日炖汤的锅煮半锅鸡蛋地皮菜汤,然后才炒米饭。
卫长君叫霍去病和阿奴把吃饭的几个方几搬到院中。
霍去病放下方几就抱怨:“大舅,建房的时候就该叫人建宽一点高一点大一点。如今吃饭要么在屋里站在,要么端着碗分开吃,成何体统。”
正在洗手的韩嫣很是意外:“讨厌规矩的人竟然嫌不成体统?”
霍去病噎住了。
卫长君端着汤锅出来:“破奴,一人一碗。”瞥向大外甥,“我看你是懒得搬。”
霍去病正是不想搬来搬去:“我不要喝汤,我吃炒饭。一年多没吃了,馋死了我。”
“先喝汤。”卫长君盯着他看一下。
霍去病哼哼唧唧去厨房拿勺子,“汤太烫,吃了饭再喝。”
“我先煮的汤后做的饭。哪个烫?”昨日炖的肉还剩不少,卫长君撕开放炒饭里面,然后盛满满一碗饭又铺一些猪杂,递给霍去病。
霍去病不敢接:“韩兄,过来端碗。”
阿奴跑进来接过去给韩嫣。
霍去病试探道:“大舅,歇会儿,我盛?”
“不需要。”
霍去病不死心:“您不累吗?”
“表兄,表兄,快出来,大舅做的汤也好喝。好像肉汤加鸡蛋,里头的小木耳也好吃。”
中午吃蛇羹的时候,公孙敬声也没嚷嚷。霍去病好奇,汤里浮起来的绿色之物真不是菜:“不是青菜汤?”
他的一个小伙伴不敢嚷嚷着吃炒饭,已经开始喝了:“不是。像木耳,但比木耳滑。好像还加了红薯粉面。”
霍去病端起一碗尝尝,比汤浓稠又比粥稀,看似很寻常,味道令他诧异:“我大舅不愧是我大舅。”
卫长君端着两碗饭示意赵破奴去厨房端出来,他盛好了。他给小外甥一碗:“常说山珍海味,那深绿色的就是山珍。”
“山上寻的?”霍去病好奇地问:“我和阿奴经常上山怎么没发现?”
卫长君:“湿漉漉的石头上。不仔细的话会以为是树叶或苔藓。”
珍惜粮食会过日子的赵破奴问:“山上还有吗?我明日可以不练骑射去找一些,晚上还吃这个。”
卫长君欣慰:“你好好学文练武。这片山头都不够那些女人捡的。她们要是问你们,只管说美味就行了。”
赵破奴一脸为难:“暗示她们送啊?”
“不该孝敬我吗?”卫长君问。
该!
卫长君不必把各种蛋全留下,也没有义务给所有人做棉衣。偏偏卫长君做了。卫长君养的那些猪和羊也没打算卖。凭这些她们常年供卫长君地皮菜也是应当的。
何况只是偶尔吃几顿。
卫长君问韩嫣:“味道如何?”
“倒是一鲜物。”韩嫣感慨:“难怪古人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霍去病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卫长君不待他开口:“炸的鱼吃完了?”
“您怎么知道我想什么?”霍去病奇了怪了。他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卫长君懒得解释,见阿奴呼啦碗一碗又要盛,卫长君抓住他的胳膊,“炒饭吃完再喝汤。”
家里有一缸米,今天错过炒饭以后还有机会吃,雨后才能寻到的地皮菜不常有。阿奴不像霍去病直接说不,不是不敢,而是说了也没用,“我渴。”
韩嫣差点呛着:“敬声,给阿奴倒一碗水。”
公孙敬声第一反应,喝汤啊。抬眼看到阿奴变脸,小机灵鬼幸灾乐祸的应一声就往堂屋跑。
“不渴,不渴。”阿奴放下汤碗,端起尖尖一碗蛋炒饭和肉以及猪下水,“这么多,我是猪吗?”
卫长君:“我知道你的饭量。只喝汤不吃饭,半夜里饿醒自己做?”
也不是不可。阿奴不敢说出来,“郎君为我着想,阿奴错了。”
卫长君见他垂下脑袋像是真知道错了的样子,轻哼一声:“你这样也就骗骗不了解你的人。”
阿奴诧异地抬起头。
卫长君笑了:“被我猜中了?”
阿奴惊得难以置信,竟然诈他?郎君太坏了。
“不错。以后在外人面前也这样。”卫长君扫一眼大外甥:“不许跟去病学。”
霍去病说不过他大舅,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接茬,索性假装听不见,一口汤一口炒饭堵住忍不住搭话的嘴。
常言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一家十一口九个半大小子,两半锅炒饭和大半锅汤吃光喝净,除了公孙敬声,其他八个七成饱。
晚上吃多了睡觉难受,平日里也是这么多。但往常饭菜很寻常,不是杂面汤就是杂粮饼,少吃一碗也不觉着可惜。今晚的汤和饭,少了一口都难受。
霍去病先可怜巴巴的表示:“大舅,饿。”
卫长君近日不常做饭也知道晚上该做多少:“喝水。”
“越喝越饿。”霍去病拉开阿奴移到卫长君身边,抱住他是手臂枕着他的肩膀,“大舅,我好久没吃过鏊子做的饼了。”
卫长君看着星星都出来了,朝他脑门上一巴掌:“十六了,霍去病。”
“再大在舅舅面前也是个孩子啊。”
在卫长君另一边的韩嫣笑呛着。
霍去病脸不红心不跳继续缠人:“大舅,我自小没父亲,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父亲,舍得儿子吃不饱吗?”
韩嫣禁不住咳嗽一声。
卫长君想起什么,扭头看着外甥:“想知道你父亲在哪儿吗?”
霍去病愣了愣,大舅什么意思。
“大舅,吓唬我?”
卫长君摇头:“字面上的意思。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可不舍得便宜了别人。”
霍去病放心下来:“那我也不想知道。他贫穷是苍天有眼,他富裕我也不羡慕。我比他富裕。大舅这些年给我的压岁钱,可能比他辛辛苦苦攒的多。”
韩嫣好奇:“你真知道?”
卫长君胡扯:“以前不知道。自打子夫成了皇后,关心卫家的人多了,有人跟我说过。”
霍去病顾不上缠人:“他托人找你了?”
“不是。”卫长君瞥一眼韩嫣,“跟他当初的好心差不多。”
韩嫣疑惑不解,怎么还跟他扯上关系了。
“以前你知道太后在外头有个女儿,也没问太后想不想认,想不想叫世人知道她成过婚,为了富贵抛夫弃子,就告诉陛下,你知道这事。这跟告诉我知道去病父亲在哪儿的人有何区别?”
阿奴想象一下,惊讶:“韩兄以前做事这么莽撞啊?”
韩嫣的脸瞬间红了,恼羞成怒:“我是你师傅!”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也是你师父。”阿奴跟他对吼。
卫长君不理他俩,问霍去病:“不想知道?”
“大舅想吗?”
卫长君:“我相信你不会因为有了父亲就不认舅舅。我想不想结果一样。你不是小孩子,大舅有责任告诉你真相。最少以后别人提起,你也不至于慌乱。”
“大舅,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
卫长君挑眉。
“不自私!”霍去病瞪他一眼,“我很生气。你得想法子哄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