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败兵骇然色变,眼神惊恐,想要再跑也已经来不及,不是被马蹄践踏五脏破裂,就是被那青年指尖连拨,连发数箭,箭箭当颅穿胸而过,魂归西天。
顷刻的功夫,慕朝游身边便已尸横遍野,只剩下她一个还在喘气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上那青年视线。
青年放下弓箭,微微勾唇,竟朝她笑了一下。
云开月散,王道容乌眸清灵,面似芙蓉,如月中辉,花之鬼,夜之魄,他嗓音清亮,轻笑说:“朝游。好久不见。”
慕朝游动了动唇,心神巨震,在身体与心理的双重冲
击之下,竟眼前一黑,力气耗尽,昏死了过去。
王道容面色微地一变,忙翻身下马,将人拦腰抱起。
怀中的女人触手并不柔软,皮肤因为经年风吹日晒,微有些粗糙,乱发遮着一张涂黑的脸。
王道容却微抿了唇角,心头狂跳,在刚触及慕朝游肌肤时,他险些便双腿一软,软了下去。失而复得的狂喜、心痛,乃至心酸如巨浪铺面,打得王道容头晕目眩,他不假思索地脱下身上狐裘,将她当头罩下。
他身边亲信士卒面面相觑,一时都不太明白他缘何失态至此。
王道容颤抖着双臂紧揽住慕朝游,隔了一会儿,才平复了心境,拨转马头,沉声说:“走。”
黑夜之中,王道容不敢喘息,一路催马狂奔,仿佛要将内心的激越之情统统都抒发出来。
树影混沌如鬼影都从道旁飞驰而过,流云逐月,照一地落花松针,初春夜风翦翦轻寒。
王道容猛嗅一口春夜寒风,仍难减心头火热,他乌眉飞扬,喜形于色,心情激动难言,不由微微闭眸,放声慷慨长啸,嗓音清昂,声振林木,绕树不绝。
这一路打马狂奔,当奔至县廨时,王道容头发也早已在狂奔之中散开,他披散着头发,衣襟大开,衣裳不整的抱着慕朝游,直闯入县廨后院。
荒唐放旷作派将院中正在宴饮取乐的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六郎?!”
“府君?!”
县令于芝与院内亲兵都忍不住诧异地围了上来。
王道容却抱着慕朝游,一路长驱直入,回到下榻的卧房。
于芝心里咯噔一声,忙叫不好,跟在他身后狂追而去。
卧房之中,正或跪或坐八个环肥燕瘦,姿容绝世的美伎。这都是今夜他特地为王道容备下。
那些美伎没料到有人突然闯入,纷纷花容失色,惊叫不迭,定睛一看。却看到个放达风流的美貌公子。
王道容神情漠然,视若不见,淡淡说:“滚出去。”
于芝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乍见这一幕也愣住了。
他那日送了五个美人予他,那时王道容怎么说的?
美色当前,青年唇角只浮现出一抹无奈的,清雅的笑影,温声说:“于县好意,容只能扫兴了。如今三吴战事未休,容实在无意于在此时吟弄风月。”
灯火漾漾在他眉眼间流转,映照他面容愈发清雅如玉,嗓音轻轻,不疾不徐。
饶是那几个女伎如何使出百般解数,王道容也都静静微笑,不为所动,他一袭白纱裹身,乌发齐整,正襟危坐,恍若灯影里浸着的一尊白玉神像,直教人不敢冒犯,
那副清隽温和,沈静端庄的君子形象也叫于芝印象一直十分深刻。
在场众人不意那个温雅动人的王六郎,竟会说出如此粗鄙之语,作出如此傲慢之态。
还是于芝先回过神来,大喊着叫女伎们都出去,自己也忙退出了卧房。退回庭院里,他心里仍砰砰作跳。
方才那一眼,虽然仓促,但他看得却很清楚,王道容怀里抱着的明摆着是个女子!
灯影幢幢映照在窗,于芝心里漏跳了一拍,浑身发软,鬼使神差地凑上前多瞧了一眼。
灯火中,王道容抱起慕朝游,见她浑身浴血,他心中一凛,因狂喜而发热的大脑如浇了盆冰雪一般清明了下来。
他大脑嗡地一声,一颗心顿时痛起来,她衣服上的血太多,已经干结成了一片片,王道容一时也分不清这到底是那些败兵的血还是她自己体内流出的。他心里头发慌,又痛,忙抿了唇角,替她解开衣裳想要瞧个仔细。
屋外头的于芝吓得忙倒退了两步,心里感叹,本以为这王家六郎是个难得一见的礼法人物,雅致君子,没想到是个色中饿鬼。
素闻名士风流,行事荒诞无所忌讳,如今一看,果然诚不我欺。
这哪里是不近女色,分明是之前没送进他心坎,这不,他自己找的竟连一刻钟也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