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初时长吁短叹,池霆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商初时在想什么,又在担心什么,但是没打算改正。
他就是想把商初时养成昔日那个无法无天,无忧无虑的小霸王,这一生一世,都不需要再为任何事*心。
一切风雨来临,都有他来抵挡。
到了住院部楼下,商初时先联系了司曼华。
司曼华从楼上下来,人都憔悴了一圈,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得像兔子。
商初时心头猛跳,“妈,是老先生他?”
司曼华摇摇头,抹掉满脸泪痕,哽咽说,“昨晚抢救过来了,不过人还不太清醒。”
她想告诉商初时,商老爷子昏迷至抢救过来后,都无意识地呢喃着,呼喊“小时”。
一遍又一遍,充满爱怜和慈祥,却也悲伤愧疚,不停地呼唤,不停地迎来空落落的绝望。
这个大半生都骄傲要强,曾被称为南市首富的老人,在人生最后一段时光里,回忆中不是年轻时奔波创业的辛苦,不是中年时叱咤风云的风光无限,只有唯一的孙子,曾放在心尖上无比疼爱,却又一脚踩在地上,无数次羞辱愤恨的商初时。
司曼华拉住商初时,抽泣着说,“妈妈不逼你,也没法替你做选择。要是你想去看看老人家,妈妈陪你去,如果你觉得没法面对,就跟小池回去,这里有妈妈在,也算尽了孝心了。”
商初时踌躇不前,看了池霆一眼。
池霆一脸淡定,也是一副任由商初时做主的表情。
商初时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去看望。
不管怎么说,商老爷子也曾真心疼爱过他,哪怕他再不学无术,也曾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面前。
惨白的宽敞病房里,阴冷又死气沉沉,商初时坐在病床前,不知道怎么面对床上枯瘦如柴,风烛残年的老人。
得知他来,商老爷子激动又悲伤,无数次移动无力的手,想像曾经那样,紧握住唯一孙子的手,替孙子遮风挡雨。
但是,他实在太沧桑了,即便用尽全力去靠近商初时,也始终无法做到。
商初时紧张得浑身直抖,手心里的汗飞快浸出来。
他得要做点什么才行,放过商家的人,也放过自己。
“爷……”
可艰难地喊出一个音节,商初时无论如何逼迫自己,都无法再继续喊出声。
他觉得自己没有恨,没有怪罪,可是真的没有办法,坦然自若地像曾经那样,心无芥蒂的喊出一声“爷爷”。
他羞愧地垂着头,恨自己太过狭隘,面对老人,依旧无法放下心结。
微风拂过,纱帘轻轻扬起,从窗沿上缓缓擦过。
商老爷子急促地喘息着,眼泪从眼眶中滚落,手费力地抬起,落到商初时脸上,轻柔慈祥地抚摸。
那里曾经有一条被他的拐杖划出的伤痕,但是在池霆精心护理下,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
“小时……你不用……原谅我们,但是……不要伤害……自己……”
不要因为无法原谅而懊恼,他本就没有做错任何人,在商秀妍造成的无妄之灾里,他是最无辜,也最凄惨的受害者。
从今往后,他只需要随心所欲,健康快乐地活下去,不要被阴影所笼罩,被巨大的心理负担所压垮。
商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只希望商初时能够放下一切,哪怕把他们这些无情无义的人全部忘记,也不要生活在愧疚和悔恨中。
商初时垂着头,沉默地陪伴,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
商老爷子很艰难地示意,枕头底下有什么东西。
商初时帮忙拿出来,看见这是一个很漂亮的锦缎盒子。
商老爷子没有力气再说话,商初时猜测他是要自己打开,便揭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只旧式的古典打火机。
商初时稍加回想,立马知道这是什么。
当年商老爷子生日,他从古玩市场淘来的,然而送出去后,却被商老爷子无情地丢进了垃圾桶。
原来,并没有丢掉。
当老友们离开书房,老爷子关上门,从垃圾桶里捡回了打火机,把玩良久后,才放进了书柜里。
那里陈列着商初时历年来送的所有礼物,打火机被放到最不显眼的角落,但始终存在。
商初时重新拿起打火机后,老爷子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丝丝笑意,却有眼泪不断涌出滚落,令枕头湿了一片。
他嘴唇嗫嚅,像是在无意识地抖动,无声地说出一直以来,没能说出口的话。
小时,你送的生日礼物很漂亮,爷爷很喜欢,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