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吹干的头发显得更加蓬松,她捂在被子里,巴掌大的脸瓷白,像个洋娃娃,眼睛眨动透露出慧黠的模样。
他自然地接过来,薄唇略勾:“你怎么知道是我?”
阮双柠坐直了身体,头微微歪了下:“祝姨不会煮过了火候。”
冰糖的量放得也不够,酸得有点发苦。
但她还是全部喝光了。
一定是看她今天在山上哭得太狼狈,陆清知竟然亲手煮安神汤给她,这是他的心意。
“你的意思是不好喝?”陆清知显然不满意。
“味道是不好喝,”乖宝宝不会说谎,据实以告,在陆清知冷下脸色之前又忙不迭地补充,“但是关爱他人的善良之心异常闪亮。”
什么夸人的烂词儿,语气也过分假了,抑扬顿挫弄得像诗朗诵。
“第一次熬,没经验,下次应该会熟练得多,”陆清知装作不经意、实则是故意把烫伤的手抬起来,水泡正冲阮双柠的方向,动作极慢地抖了下腕表,“你睡吧,我先出去了。”
“等等!”阮双柠眼神好,再说他抖得那么明显,想看不见也难,几下挪过来,一把抓住陆清知的手臂,拉到眼下看,“你烫伤了?”
“小伤,没事。”
“怎么会没事,”阮双柠低垂着眼皮,语气里带了点着急,毕竟是为她煮汤才会被烫伤,还烫出了水泡,“有没有抹药?”
陆清知看着她皱巴巴的小脸儿,低声道:“等你睡下我就去抹药,药箱里有烫伤膏。”
他的手背还红着,可以想见刚才碰到了多热的东西,阮双柠低下头,在他手背上吹了吹,好像这样就能给他降温一般。
轻柔的吹气像羽毛挠过,不是一片羽毛,而是无数片,轻盈飞舞,然后慢慢地落下来,堵在他的心口处。
“我这就睡,你快去抹点烫伤膏。”阮双柠催促他。
陆清知淡笑:“好,这就去。”
被烫伤倒成了今天意外的惊喜。
脑子里忽地冒出这个想法,帮她轻轻关上卧室的门,独自站在长长的走廊里,陆清知哑然失笑,就像许因然说的,他好像有点变成了恋爱脑。
——
许因然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和华安沟通好了陆清知入院实习的事。
廖院爽快应下,一来是陆清知的名气放在那,能和他挂上钩廖院当然不会拒绝,二来等电影上映,他们医院也能跟着扩大知名度。
不过考虑到陆清知露面华安肯定会引起极大的震动,为了避免扰乱正常的工作秩序,廖院建议他们尽可能做到最低调。
不用廖院说得那么明白,许因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陆清知的出演目前也在保密阶段,许因然也不想在官宣前就提前被爆上网,团队几次商量下,她终于定下了一个解决方案。
“让我乔装去实习?”会议室里,陆清知面色沉冷,明显不情愿,“我的脸难道见不得人?”
许因然把方案往他面前一扔:“就是因为你这张脸太见得人,这么大喇喇地去华安,人家还要不要上班了,光一拨拨参观你就够了,双柠也没法带你,乔装是最好的办法。”
陆清知毫不掩饰他的嫌弃:“就算要乔装也应该装得好看点吧,买到质量这么差的蘑菇头假发你们得费了多大劲,还有这个老花镜,我爷爷看了都说土,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把乔装道具拿起来看了看,眉头紧皱,实在是看不过眼,又丢回去。
“装得好看还用装吗?我们的目的是低调,最好谁都认不出来你,会有摄影师私下里去帮你拍点花絮,等到电影进了宣传期再放出来,你的乔装也会成为有看点的话题,肯定能增加讨论度。”
许因然想得面面俱到。
“我不想——”
许因然不想和他浪费口舌,直接截住话:“想帅可以啊,我不会安排你在小阮医生身边实习。”
陆清知顿默,继续说:“我不想太帅,已经帅腻了。”
小样,还治不了你。
许因然把他七寸拿捏得死死的,把方案从桌上拿起来,瞟他一眼:“那就说定了,双柠那边你去和她说。”
过几天,乔装过后的陆清知正式以实习生的身份来华安医院精神科报到。
这里常有实习生来往,大家也见怪不怪,廖院事先给张主任打过招呼,让把新来的实习生小陆分给阮双柠带。
陆清知做了大牺牲。
为了戴丑到爆炸的蘑菇头假发,陆清知染黑了他最近出了无数氛围感神图的红棕色头发,又剪得短了些,勒进头套里,整理好按下四周的卡扣,假发上的平刘海一直盖过眉毛。
再戴上笨重木讷的眼镜,白大褂也过于肥大,口罩遮到鼻子以上,经过许因然的巧手乔装,是陆清知照着镜子都认不出自己的程度。
从头到脚冒着傻气。
阮双柠听陆清知说他要为电影深入生活,居然要在精神科实习半个月,还分在了她的手下,顿感压力山大。
能保住陆清知不被发现就已经够难得了。
她嘱咐道:“你在医院里跟着我就行,我会保护好你,不让你被别人发现。”
陆清知再照了眼镜子,丑到闭眼,他深吸口气:“行,听你的。”
最好二十四小时都跟着她才好。
阮双柠:“对了,你也不用说话,我跟同事们提前都说完了,你是个结巴,自卑,不爱说话,除了成绩好点一无是处。”
陆清知:?
他还能不能保留点有魅力的东西?
报到完,张主任简单介绍了他一下,没说名字,只说大家可以叫他小陆。
因为小陆是个结巴,所以陆清知正好顺坡下,没说话,给大家鞠了个躬。
都挺忙,没人注意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实习生,甚至过了会儿连他叫小陆还是小马都忘了,唯独记得阮医生带了个实习生,个子挺高的蘑菇头。
唯一让陆清知满意的,是阮双柠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阮双柠原本和苏贝一个办公室,苏贝上周被外派到临市的医院交流,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的位置空下来,陆清知正好补上。
征得苏贝的同意,阮双柠先把她桌上的东西收起来放进橱柜,又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替他连桌面整理好,又领了套常用的东西,该摆的摆上,该挂的挂好。
“除了查房、巡房和开会,别的时间你都不要出去,该做什么我会提醒你。”阮双柠事无巨细地交代。
陆清知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耳朵都会磨出茧子来:“知道了,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哦对了,怕你待着无聊,我特意给你借了几本书。”
陆清知表情寡淡,冷眼看着阮双柠口中的“几本书”。
《精神病学(第8版)》,《中国强迫症防治指南》七本套装,《精神与行为障碍分类》,《精神科护理》,《精神科临床护理思维与实践》。
不止这些,阮双柠又给了他一个黑色加厚的软皮笔记本,几支水性笔:“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做做笔记。”
陆清知:“我不感兴趣。”
“……”阮双柠耐心问,“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陆清知懒声说:“我感兴趣的东西多了,来这里又不是为了看书。”
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学习?
他是来追人的。
作者有话说:
男人不会演,老婆不心疼。
陆哥有一百八十个心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