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越久,米和越寝食难安。
他执拗地想牵殷天的手,不顾伤痛地挪移着身子,疼得五官狰狞,冷汗涟涟,喉头腥甜苦咸。
看着阿成多次劝阻不成,老殷牛一般霍地起身,把床头柜拉走,而后豁劲儿将病床推向殷天。米和抓住殷天手指的时候,整个人弥漫着一种热气升腾的满足。
老莫看得心酸,揉着鼻子冲窗看景。
张乙安更是难过,摸着殷天额头,烧退了,该醒了。
不知是牵手的童话显灵,还是情爱的力量浩瀚无垠。
殷天幽幽转醒,所有人惊呼不止,围过去一圈脑袋。
张乙安哆哆嗦嗦指着自己,“我,我是谁?
殷天神色懵然,看着一张张过分殷勤和喜悦的大脸,“小妈。”
“那我呢?”老殷瞪眼看她。
殷天被这架式打得手足无措,“爸?”
“我呢我呢,我,我!”老莫笑得花枝招展。
“滚。”
老莫大喜,一蹦三尺高,“她没事了她没事了!她活过来了!”
米和攥紧殷天的手,挣扎地想起身,被阿成一把摁住。
老莫指着米和,“那他呢?”
米和满脸惊惶,死死盯住她,就怕她说出“你是谁”的震荡之词,“小天……我,我……”
殷天眼眶当即赤红起来,徘徊着他的腹部,而后移到脸上,恶声恶气,“我不认识你!你谁啊你!”
米和傻眼了。
众人傻眼了。
米和嘴一抿,眼泪就下来了。
殷天不服输,心理恨恨,就你会哭!
她突然仰头,稚童一般“哇”的一声嚎啕,毫无征兆。
米和又委屈又慌张,挣扎地更厉害,金豆豆也掉得更多。
两人跟比赛似的。
看谁哭得动人,看谁哭的酸楚,看谁哭出了掐花揉水的江南气质。
“好了别哭了!”老殷背着手喝声,“一个脑子不好使,一个大肠感染肚子豁口,不怕再哭晕喽,哭不用力气啊!”
殷天瞪着米和,顾不得头晕,两腮气得鼓鼓,河豚一般,“我要分手!”
米和听得大震,茫然又愚钝,他忙抓殷天的手,可殷天醒来后力气极大,甩了他一次又一次。
“胡闹!”老殷指着殷天,“要不是人家以命换命,你以为你现在能躺在这,你早进审讯室了!”
张乙安不服,瞪着老殷,“你瞎掺和什么,有你什么事儿啊!你觉得感人,这就是天儿最受不了的!别动不动拿命玩来玩去,前有巍子,中有胡志鑫,后有他米和,他要是没扛过去怎么办?有这么救人的吗,怎么着,万一残了,赖我们天儿一辈子啊!”
张乙安上半身工整,下半身拿小腿使劲蹭踢老莫。
老莫不明所以,想着可能是有什么门道,就顺着她的话往下捋。
“对!你们是没看见,天儿晕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她吓得半条命都没了,跟魔怔一样,人也看不见,话也听不见,丁队和郭队都在,他们都看见了,差点就梗死了!好好劝不就完了,划肚子干嘛呀,有必要吗!这就是苦肉计,你这叫什么!叫道德绑架!”
她说得心虚,脚趾使劲抠地。
眼神乱飞,压根不敢看阿成。
张瑾澜抱臂倚着墙,神色索然,“这是PTSD的一种症状,回避和麻木类,非常严重。明明可以好言相劝,却用这种极端方式造成情感的二次伤害。”
这空穴来风的指责瞬间让米和白了脸。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老莫、张乙安、张瑾澜,最后定格在殷天脸上,唇齿颤颤,“我……我没有……”
他慌乱急了,拼命去抓殷天。
肚子火燎一样,整个腹腔都在哀嚎,眩晕一阵阵,逼|入他眼睑,他疼得双眼模糊。
可殷天躲他,将两手揣怀里,向后移,就是不让他碰。
老殷见不得他的忍悲含屈,气得火烧颅顶, “你……你们一个个过河拆桥啊你们!
他横眉冷对,“殷天我告诉你,他是有爹有妈的,他也是个宝儿,是别人的孩子,他跟你没血缘干系他犯不着这么救你,你别仗着人家喜欢你你就犯浑!”
“我怎么犯浑了,所有人说的都是实话!”
“我怎么教你做人的!”
“殷田民你真好意思!从小到大你教过我吗!我长成今儿这样全靠百家饭活下来!反正咱俩永远不对付,反正一堆人都不待见我俩,正好,分呗!”
“你是谁!你他妈让鬼给撵了,你羞耻心呢,你正义感呢!多冷血的人才能说出你们那些话,”老殷哆嗦着手臂,“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谁不待见啊,我看谁敢不待见你俩,我跟他好好唠唠!“
病房兀的遁入死寂,没人再吭声。
殷天不说话了,静静看着老殷。
张乙安好整以暇,眼睛咕噜噜转。
张瑾澜弯起嘴角,看着落日余晖,将整个房间镀了层金箔。
老莫可算明白了,不敢正眼瞧老殷,不时偷瞄一眼,她可听说过,老殷就怕米和这花猪把他家宝贵的玉白菜给供了。
米和明白了,更觉得酸楚,可又是感激的。
他将头缓缓歪向另一侧,不想让别人瞧见他此时有苦有乐的面容。他缩回的手被殷天猛然拽住,死不松开。
“你们这班娘子军,这儿等着我呢。”老殷恍然,他吃了瘪,居高临下看着殷天戴手铐的左手攥着米和的右手,鼻腔一哼,“不就是结婚嘛?谁没结过啊!结!”
众人一改势利嚣张的模样,瞬时其乐融融,谑浪笑敖起来。
张乙安戳着殷天眉心,“满意啦?看把小和吓的。”
郭锡枰在门外探头探脑,“落幕了?”他提着补品进来,拍了拍米和肩膀,“我也结过,刚结,知道流程,我教你,咱俩都一样,肚子遭了罪才能把老婆抱回家。”
阿成俯下身,贴在米和耳边,显然没消化这大起大落,他刚才气得差点拔刀,“要不你再考虑考虑,他们好可怕,胜过你的Fiath阿姨。”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