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1 / 2)

黑皮书[刑侦] 野次鬼 10642 字 2022-12-12

他吊在房梁上, 像日本的晴天娃娃

窗外风雨晦瞑,寒风顺着窗缝往里旋,冻屁股。

闫朔蹲在卫生间的隔间里, 搓了搓腚, 他腿麻了, 早知道就不贪吃了,他看那鸡腿油光锃亮, 金灿灿的, 被勾出了好多小馋虫。

他抱着肚子唉声叹气,嘴唇发绀发白, 已经进进出出卫生间三次了。

闫朔双手合十, 乞求着肠胃别再咕嘟,“肚子肚子, 我不跟陈胖胖吵了,我把橡皮送给他,再也不去假山上玩奥特曼变身了, 你不要疼了好不好。”

老天许是听见了,约莫半分钟后, 疼痛就轻了。

闫朔喜上眉梢, 哆哆嗦嗦撑着两条腿,提着裤子往外蹭,他腿肚子麻得像生了根。

洗了手。

甩一甩。

卫生间门外, 有个头扎麻花辫的小姑娘眼睛灼红, 坐在门口哭得伤心欲绝。

闫朔本来没理会, 可那细软的哭声针扎一样追着他, 刺得整个头皮酥酥疼。

小花老师说过, 小朋友之间要助人为乐, 这样才能在学期末拿到助人之星。

闫朔揉了揉腿,小跑回来,有些腼腆地拍了拍阿春,“小姐姐,你怎么了?”

阿春哭得打嗝,充耳不闻。

闫朔推了推她,“你怎么了?哭得这么大声。”

阿春这才看见他,瘪着嘴,“我找不到妈妈,又不认识路,这里好多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闫朔摆了摆小手,“这里不吓人,我经常到这里玩,你不要哭,我这里有泡泡糖,红色和黄色的,红色是西瓜,黄色是菠萝,我给你一个,你不要哭了,我妈妈说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阿春挂着鼻涕仰头看他,“我不要泡泡糖,我要妈妈,你陪我去找妈妈好不好?”

闫朔看着她,觉得她比班里最漂亮的秀秀哭得还好看,让人拒绝不了。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泡泡糖递给阿春,“你在哪里跟你妈妈走丢的,你妈妈可能还在那儿,你把泡泡糖吃了,我就陪你去找,它很甜很香,吃完就不能哭了。”

阿春三下五除二扒开糖纸,放嘴里嚼。

西瓜香精味冲鼻,嚼软了她吹出个大泡泡。

闫朔惊呆了,看着那泡泡无限延伸,比小姐姐的脸盘都充盈。

他钦佩地跳起来,“你好厉害好厉害,能不能教教我,我每次都吹不起来,他们都笑话我。”

“找到我妈妈,我就教你,一定让你吹得跟脸盆一样大,跟月亮一样大,羡慕死他们。”

闫朔忙不迭点头,阿春牵着他绕过3层的监控,向2层走去。

他不是个迟钝的孩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疑,开始警惕。

是阿春不哭了?是她越走越快,脚下生风?还是她开始蛮力的拖拽,丧失了耐心?

闫朔的胳膊被扯疼了。

他竭力往回拢,“小姐姐,我要回去找寿仙阿姨了,她找不到我一定很着急。”

无人的楼梯间,阿春的脸霍然变了,从娇花的柔弱兀的狰狞起来。

下巴尖了,眼睛拉长,红宝石一样填着觊觎的光芒,两腮炸出红毛,成了只摆尾的女狐狸。

闫朔吓傻了,豁命扭着身子挣脱,将阿春一把推开,三步并两步往下跑。

“朔朔!你不要我了吗?你答应我找妈妈的,小花老师没有教过你,小朋友要说到做到,才能有诚实的小红花。”

闫朔猝然扭头,花狐狸不见了。

阿春扭捏又伤心地立在台阶上,一汩汩眼泪是一汪汪清泉,“哗啦啦”地流泻下来。

闫朔揉了揉眼睛,没有花狐狸,可他还是忧心。

一害怕他就说不出来话,哼哼唧唧地找着门。

阿春的花裙子随着她的婀娜摆荡起来。

她声音好听,阴魂不散地紧紧追随,“朔朔,我的朔朔,你跑什么呀。”

闫朔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拉开楼梯间的门,这是他完全陌生的地方。

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他跌跌撞撞冲进电梯间,才知道这是车库,是地下1层。

电梯正要闭合。

他铆足力气跑向它。

梯厢已经满员。

挤在最外面的是个和蔼的老妇,60多岁很矍铄,看到闫朔显然一愣,“小朋友你家长呢,你怎么一个人呀?”

阿春气喘嘘嘘的闯进电梯间,“朔朔,你跑那么快干吗呀?妈妈叫我们等等她,你又不乖,她在跟爸爸商量谁去开家长会,你等等。”

闫朔挥舞着小手,抓住了老妇,摇头哼唧着。

他真讨厌自己一紧张就说不出话的毛病,陈胖胖说得对,他就是懦弱的小姑娘。

老妇一边摁着电梯门一边躬身安抚,“看,你姐姐来找你了,站在这里很危险,这门会夹人的,把手夹伤了很疼,不要跟姐姐闹变扭,你是小男子汉,对不对?”

妇人慈眉善目地顺势把他向外推,闫朔鼻头红红,抗争不了这气力。

他好委屈,嚅嗫着,“她不是……她不是……”

最终,电梯门闭合,缓缓上移。

他呆傻地看着数字从B1层变幻到1层,充满了惘然。

阿春轻轻箍住他肩头,“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不听话的小朋友是拿不到小红花的。”

她掏出小灵通狠然砸向闫朔的额头。

一阵金光涌现,他双目迷瞪起来,跌坐在地上。

红狐狸又回来了,拿尖锐的指甲滑着他的脸蛋儿,嘴里溢满了口水。嘻嘻一笑,口水就淋淋淌淌浇他一身,她还在吹泡泡,“啪唧,啪唧”一个比一个大,西瓜味的。

“妈妈……”这是闫朔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呼唤。

电梯里老妇人的行踪,刘秉如找了很多年。

终于在白霜漫漫的一个冬晨,她在街心花园的健身器材边堵到了她。

听了始末,妇人震了半晌,呼吸都凝滞了。

她看着刘秉如悲苦的眼睛,哆哆嗦嗦地开口,“那你,那你找到他了没有啊?”

所有的辛酸涌向刘秉如的天灵,涨得整个脑袋都恍恍惚惚,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他当时,他当时怕不怕,他当时痛苦不痛苦?”

老妇曾是中学老师,最喜欢孩子,她颤巍巍地从器材上下来,差点摔倒,抓着刘秉如的胳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我真的不知道啊……他后面跟着一个女孩,那女孩能叫出他名字啊,怎么会是人贩子呢!”

“她叫了什么?”

老妇绞尽脑汁,“是个叠音字,是个小名啊,我……我记不清了。”

“朔朔。”

老妇猝然一惊,“什么?”

“朔朔,”刘秉如泪流满面,“我的朔朔。”

“对!对对对!朔朔,是朔朔,那个姑娘喊她朔朔,说妈妈和爸爸在打电话,商量谁去开家长会,让他不要乱跑,所以……所以我才让他别站在电梯中央,让他做下一趟。”

刘秉如的面容呈现出一种死灰,摇摇欲坠。

被老妇紧紧搀住,“那你有没有报警?你让警察帮你找。”

刘秉如嚎啕大哭,抱住老妇,“回不来了,他永远回不来了,他死了,脖子上套着红领巾,没有衣服,没有裤子,躺在泥水里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