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和阿启听到里间传来的动静后,立马走了进来。
没听到预料中的声音,时洺本有些迷蒙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过来。
见阿朝阿启站在床边,他神色微怔:“她走了?”
阿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瞥到时洺脸上的低落后,这才反应过来。
觑着他的脸色小声道:“世女她已经回军营了。”
闻言,时洺眼神黯淡,一时沉默了下来。
直到许久,才声音轻轻的低喃道:“这样啊……”
他撑着胳膊想要坐起身。
阿朝阿启见此立马急忙上前去扶他,嘴上边说道:“正君慢些。世女说了这些时日不能让您动这只受伤的胳膊。让奴们好好的看着你呢。”
“没事。”
时洺嘴上虽这么说着,不过也没有拒绝他们的搀扶。缓缓的下了床榻。
随后披上披风慢慢踱步到了窗下朝外边望去。
窗外的风依旧很急,零碎细雪不知何时变成大片大片的雪花往下飘落。在地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时洺拢了下身上的披风,出神的说了一句:“外边的雪真大啊。”
这边,鹿清骑着黑马一路疾驰着朝军营驶去。
身上的玄色大氅被冷风吹的呼呼作响。头上和肩上落满了冰雪。
夜色降临之前,终于赶到了东魏营。
她刚翻身下了马,脚跟都还没有站稳,行芷行兰便迎了上来。
看着她焦急道:“主子您可算回来了。萧琦将军有急事找您。”
“什么事?”
鹿清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一旁的将士。抬步朝军营内走去。
行芷行兰分别走到她的两边,又继续道:“好像是朝廷上颁布了什么诏令,反正萧琦将军回来之后脸色就一直很难看。”
闻言,鹿清忍不住蹙起眉头,大步朝萧琦的营帐走去。
她掀开帷幕走进去时,萧琦正背对着她站在营帐中央的大魏地形图处仔细查看着。
“萧姨。”
鹿清轻喊了一声,抬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萧琦闻声立马转过了身来,将她拉到了地形图前,“来的正好!你看看这漠城周围的地形走势,强攻几日能攻下?”
鹿清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照她的话看向地形图,仔细分析起来:“按照地形图上它所处的位置来看,东西两面是高耸的大山,南面又紧靠蛮夷游牧民族。想要强攻有些难。”
“你也这样觉得?”
萧琦面上神情凝重了下来,忍不住叹息一声。
“到底发生了何事?”
鹿清见她这副神情忍不住皱眉问道:“这漠城出事了?”
萧琦缓缓回到桌边坐下,叹了声气:“漠城内部发生了叛乱,太女殿下被困在里面了。现在整个朝堂上下都快要急疯了。”
“何时发生的事?”
鹿清坐到了她的对面,面上神情凝重了下来。
萧琦又继续说道:“今日午时才传来的消息。如今还不知道漠城内怎么样了?太女殿下的情况又是如何?”
萧琦目光沉重,“如今只希望没有和犬戎那边有什么关系,不然不仅是漠城。离漠城最近的周边十三城都会危矣。这漠城可是进入大魏境内的第一道关卡!”
“太女怎会离开邺都去漠城?”
“你以前可能没有关注过朝堂之事。每年临近年关朝廷就会派人前往大魏几个关键的要塞考察。其目的也是为了防止她们生出异心。”
萧琦慢慢的同她道来,“陛下虽性情温和,但帝王多疑。她信不过其他人,每年都会派太女前往,没想到今年会突然出事。”
“那太女被困的消息是如何传回邺都的?”
“是太女身边的近卫。听说当时她们到达漠城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便令一小队人隐藏在了外面。结果里面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她们这才确定是出事了。”
萧琦停了下来,倒了一杯水饮下。
鹿清黑眸深邃,食指敲了下桌面:“那陛下意下如何?可已派人去援救太女?”
“这其实正是我找你要说的事。”
萧琦抬头看向了鹿清,沉声道:“陛下已经下令。让你与镇远侯府世女各带领一支队伍前去营救太女。”
闻言,鹿清立马皱起眉头,“何时?”
“明日一早出发。”
出发漠城的消息实在是太过突然,鹿清没有丝毫的准备。
她从萧琦营帐中出来后,直接朝铁骑营走去。
将赵悦、方乔和王弗叫到了身边,吩咐道:“通知下去,让铁骑营所有的将士们准备,明日出发漠城!”
大雪天气,太女那边又事态紧急,骑马前去是最快的方法。
赵悦、方乔、王弗闻言,立马应道:“是。”
安排好军营中的事宜后,鹿清又连夜骑马回到了侯府。
行芷行兰也跟在她的身侧。
她径直朝练武场走去,将黑缨枪带在了身上,又让行芷行兰给她简单收拾了下行囊。
踏出练武场后,脚步轻顿突然转了方向,朝时洺住的怡景院走去。
此时夜已经深了,侯府内陷入一片静谧,只有脚踩过雪地时发出的咯吱声。
她踱步走到怡景院门口,见院门紧闭抬起了手又轻轻的放了下来。
沉默片刻,朝身后还跟着的行芷行兰吩咐道:“我离开的这段时日,你们留下来好好照顾正君,莫要让他出事。”
“主子……”
行兰忍不住出声道:“至少也让行芷跟在您的身边照顾您啊。”
“不必。”
鹿清却果断拒绝道:“你们都留在侯府。”
见两人还想说些什么,她直接打断了两人,强硬道:“不用再劝。”
鹿清在院门外停留了会儿,目光深深的朝里望了一眼,随即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一墙之隔的怡景院内,时洺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午睡的太多,今夜竟有些失眠了。
他没有喊阿朝阿启,而是独自一人打开了屋门。
外边的雪此时已经停了,只留下一地银装素裹。微弱的烛光透过屋门照到下方一片方寸之地上,晶莹剔透的雪花立马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突然,他耳尖轻动了下,似乎听到了院门外传来鹿清的声音。
时洺眼眸微睁,脚下步伐不由自主的朝院门口的位置迈去。
他伸手拉开一扇木门,透过缝隙朝门外张望了几眼。
却只看到一地的洁白和满目的漆黑。
时洺本有些微亮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纤长浓密的睫毛轻垂,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是他的错觉吗?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
突然,从左前方传来一道低沉清冽的声音来。
时洺立马抬头望去,就见鹿清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缓缓的站在了他的面前。眼眸漆黑而又深邃。
“妻主,真的是你?”
时洺双眸中染上惊喜,脚下步伐不自觉凑近她几分。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鹿清神色沉定的看着他。
闻言,她顿了下,缓缓说道:“明日我要出发去漠城,大概会需要很久才回来。来和你道个别。”
“什么?漠城?”
时洺呼吸乱了一瞬,“怎么突然要去那么远?”
他心脏被揪了一下,像是针刺了一般,“出什么事了吗?会不会很危险?”
“太女被困在了漠城,陛下派我与苏若白前去营救。”
鹿清一概而过,安抚他:“不必担心,没什么危险。”
时洺却轻轻抿起了薄唇,清雅的面容上神情有些低沉。
去救人怎么可能会不危险?
他启了启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立场。
他们并不是一对寻常的情深妻夫。
他连留下她的资格都没有,最终也只能克制的叮嘱一句:“那你小心。”
鹿清声音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即看着他说道:“快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嗯。”时洺朝她点了点头,目视着她转身离开,又再次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直到再听不到任何声响,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轻声呢喃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鹿清离开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时洺知道,变的是他的内心。
他从前从不关心鹿清去哪里,即便消失一两个月他也能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这次鹿清的离开,却时刻揪扯着他的心,令他寝食难安辗转反侧。
时洺隐隐觉察出什么,却又极力压抑着,不想承认。
“你说正君都这么坐了一天了,正君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阿朝和阿启搬着小杌子坐在时洺身后不远处,小声说着话。
阿启闻言,白了他一眼,“当然是想世女了。”
“可世女不是才离开一天吗?以前世女不是也一直待在军营吗?也没见正君这么在意过。”
阿朝有些纳闷的挠了挠脑袋,满脸不解。
“以前能和现在比吗?”
阿启低斥了他一句,下意识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以前正君又不喜欢世女,现在正君喜——”
随后又猛的住了口,眼底有懊恼一闪而逝。
阿朝眼眸却立马亮了起来,“你是说正——唔!”
阿启没等他说完就捂住了他的嘴巴,在他耳边斥道:“闭嘴!”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时洺不知什么时候扭过了头来,看着两人互相纠缠在一起拧了下眉。
阿朝和阿启闻言立马摇了摇脑袋,齐声回道:“没做什么!”
见此,时洺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打转了几圈,这才又扭回了头去。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