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壮汉脸上的肉抽搐着,盛怒难忍。
老人倒很是周全,转过身来看向壮汉,“吃花生米吗?我们做的花生米可下酒了,送您一盘。”
……
壮汉怔了怔,看明白了,眼前这个大清国人和他们白人的直来直往不一样,事事倒是有回应。
脸是笑着的,话是好听的,枪是不给的。
“你是红颜酒馆的老板,对吧?”这时,壮汉的一位同行走了出来,他举起了手里的枪,亮出了枪柄上刻着‘约翰’二字。
比起壮汉的愤怒,这个同行很是镇定。
“是,我是老板,这是我女儿。”老人笑道。
女儿?
倒是头一次见父亲南方口音,女儿正宗京腔的家庭呢,章片裘忍住笑,摸了下鼻头。
“你们无端卸了约翰的枪,还打算夺枪不给吗?”同行的人声音扬长。
他要周围人都听到,这就是罪证,是死证。
贵族,世袭制,象征着身份与权利。
对于大清国人而言,是生杀予夺,是要你死,哪怕毫无接触和冲突,也有的是办法让你死。
更何况,这是在知道对方身份的前提下,夺枪不给。
“无端?你讲不讲理?”女人往前一步,指着门口被踢翻的板子,“这是我店铺门口,你们聚集闹事且掏枪欲杀人,还……”
“唉,别说了,这是他们的地界。”老人转过身,冲着女人很是温和地劝,又转过来,冲着壮汉和他的同行拱了拱手,“初来乍到,做生意不容易啊,您看,我们不但卖酒,还开展卖文物,其中就包括了唐人的物件。”
老人指了指被踢翻了的板子,上头‘收唐人好货’几个字,英文、中文都有。
“我做的是这门生意,怎么可能不接待唐人呢?”老人边说着,边看了小二一眼。
小二冲着里头点了点头,立刻,里头出来了三五个小姑娘,手里头端着盘子,盘子里放着瓜子、花生、红枣、糖果什么的。
欧洲人没怎么见过瓜子,倒很好奇,围观看热闹的人一人抓了一把,只是不知怎么吃,几个直接连带壳丢入嘴里。
“这位先生,我们酒馆的规矩是,进去喝酒不带武器。这枪又沉……”
“显然,你没搞清楚状况。”老人的话还未说完,壮汉的同行冷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这是大英帝国,不是你大清国。就算是你大清国,我们英国人去了,你们也得跪着。”
说着,壮汉的同行们纷纷笑了起来,围得更严密了些。
“我说明白点,这枪,你必须现在就交,否则,你们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壮汉走上前,逼近老人,又斜眼看向女人。
围过来的同行们,齐齐将枪举了起来,对准了老人。
老人左手控着枪,右手捻了捻花白的胡子,“看不到太阳,可以看月亮嘛……这么好的月夜,就着酒,配点儿酸萝卜干也挺吃的,来一碟?”
围观的人群立刻骚动了起来,他们实在是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光景。
一个盛气凌人地鞭打卸枪,一个和颜悦色的压枪不给。
一老一少,丝毫不惧,令人瞠目结舌。
“这不是找死吗?”琳娜捂住胸口,原本探出去的头往后缩了缩。
章片裘紧锁眉头,紧盯着那女人,见那女人显然早有准备,枪都抵着老人头了,她嘴角只是轻轻扯了扯。
啪,她打了个响指。
楼里走出十四个唐人,穿着黑色长褂,手里头拿着步枪,清一色的恩菲尔德1853线膛枪,在酒馆门口站了一排,齐齐枪托朝外。
只见枪托上,都刻着贵族的名字,共十四个,无一重复。
任何一个名字,都是约翰这个没有实权的乡间贵族惹不起的。
“不就是枪吗?挑挑吧,你要哪把?”女人问道。
里头,传来了暮间剧叮叮咚咚开演的声音。
新老板出手真是阔绰,听曲目是法国剧目,聘请的竟是牛津大学戏剧学院的高才生们,这可比之前的老板,要厉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