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翻窗进来的?”毛奇龄收起木棍,拉了灯线,屋子里立刻亮堂了。
说着,他走到窗户边,仔细看了看,没好气说道,“你这窜狗子,翻墙入户倒是一把好手,我都看不出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窜狗子是他在赌档厮混时候认识的,这家伙有溜门撬锁、翻窗入户的绝活,毛奇龄看中了窜狗子的这个本事,就刻意结交下来。
窜狗子被说了,却也并不生气,反而得意洋洋。
“怎么?又被人追债了?”毛奇龄问道。
这窜狗子溜门撬锁得来的钱财,多半都送给赌档了,还经常欠着一屁股债,被人追着要。
“泥巴狗那家伙不讲究,说好了月底还钱的,今天见到我就逼着我还钱,这不没办法,来雷大哥你这里避一避。”窜狗子嘿笑一声说道。
“你倒是聪明。”毛奇龄没好气说道。
这厮是伶俐人,从窗户翻进来,外面房门紧锁,别人不会知道他在房子里,以此蒙混过关。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
毛奇龄心中咯噔一下,那有节奏的敲门声,是他的手下来见他。
他看了窜狗子一眼,“你就在屋里,不要出来。”
窜狗子点点头。
一个呲溜就钻进了床底下。
……
毛奇龄这才掀开门帘,出来开门。
看到站在门口的杨国,不等杨国开口说话,他就使了个眼色,并且朝着里间努努嘴。
杨国瞬间会意,到了嘴边的‘组长’硬生生咽了回去,“雷大哥,这是上次借你的钱。”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钞票递了过去。
同时递过去的还有钞票下面的一张纸。
“戴老板密电。”他在毛奇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不就是几块钱的事情嘛,还特意跑一趟。”毛奇龄笑着说道,“进来喝杯茶吧。”
“不了,雷大哥,太晚了,就不打搅你休息了。”杨国摆摆手。
“那好吧,改日咱们聚聚。”
“好嘞。”
看着杨国离去,毛奇龄将纸张放进内兜里,随手将钞票揣进裤兜里,回了里间。
“出来吧,不是追债的。”毛奇龄没好气说道。
窜狗子麻溜的从床底下翻出来,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就说嘛,那帮蠢蛋不会知道我躲在这里。”
“行了,麻溜滚蛋,我要睡觉了。”毛奇龄笑骂道。
“是,是,是,这就滚。”窜狗子嘿笑一声,麻溜滚蛋。
……
毛奇龄关好门,回到里间卧室。
他轻轻掀开床板,查看了床板下的暗室小锁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且自己提前放置的那条隐蔽的黑线还在,这说明窜狗子还算老实,没有在他的房间里乱来,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里面锁着的是小组的一部备用电台,若是被窜狗子翻出这东西,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旋即,他的面色沉下来了。
他之所以刻意结交窜狗子,就是看上了这小子的溜门撬锁、翻窗入户的本领,虽然是小道,但是,不定什么时候行动中就需要这种小人物。
不过,这次窜狗子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私自翻墙进入家中躲避追债者,这却是把毛奇龄吓了一跳。
今天这件事看似偶然,却也是必然。
毛奇龄不禁反思自己,此事是他考虑不周。
他仔细琢磨了一番,开始认真考虑进一步考察窜狗子,将此人招进军统,成为自己人。
放下此事,毛奇龄从内兜里取出杨国刚刚送来的电报,他从床头柜上摆放的十几本杂志书籍中翻出密码本,开始译电。
很快,将电文译出,毛奇龄仔细看,他的脸色大变。
又仔细想想的看了电报,确认将所有细节记在心中后,毛奇龄掏出洋火盒,将电报纸在火盆里点燃,又将茶缸里的水泼在灰烬里,用木棒搅和,彻底‘毁尸灭迹’。
毛奇龄并未着急外出,他直接和衣上床,盖着被子睡觉。
午夜时分,毛奇龄醒来,他来到外间,从灶窝里取出用麻布包裹的短枪,小心的插在腰间,开门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
一个多小时后,毛奇龄来到了英士街附近。
他躲藏在暗处,看着刚刚走过去的日军巡逻队,不禁暗自皱眉。
杭州站副站长丁文正竟然隐藏在日侨聚集的英士街,这是他此前万万没想到的,不禁佩服丁文正的大胆和心思巧妙。
正所谓灯下黑,这里确实是敌人很难想到的安全所在。
不过,这也为他深夜来访制造了困难。
毛奇龄没有轻举妄动,他猫在暗处,约莫过了三刻钟的时间,他看到日军巡逻队又绕回来了。
等日军巡逻队过去,他这才小心翼翼的小步快速来到英士街二十五号的门口,仔细观察了四周,轻轻敲门。
“谁?”睡在外间守夜的王旭升猛然惊醒,来到门后,低声问道。
“贝乐桥的老谭,有事来找赵老板。”
“谭老三?”王旭升低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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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是谭老幺。”
王旭升轻轻拉动门闩,打开门,毛奇龄闪身而入。
王旭升关上门,上好门闩,低声问,“兄弟是?”
“你拿这个去见赵老板,他就什么都明白了。”毛奇龄从身上摸出半张钞票递给对方。
“好,稍后。”
……
昏黄的床头灯的灯光下,丁文正打量着来人,“老弟姓孙?”
“鄙姓毛。”毛奇龄说道,“绰号毛笋。”
“毛笋老弟,早就听说你,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丁文正这才笑着说道。
“丁老兄这个地方果真的令人想不到。”毛奇龄笑着说道,“若非戴老板告诉我,小弟是万万不敢来此地的。”
“哈哈哈。”丁文正得意一笑。
选择在日侨聚集、日本兵巡逻的英士街藏身,这是丁文正颇为得意之作。
“戴老板来电,有话说与丁副站长。”毛奇龄面容一肃,说道。
“丁文正聆听戴老板训示。”丁文正起身,立正,表情严肃说道。
“浙江有日人奸细,有人说浙江诸人不可信,公节你在特务处时期就跟随我,我信你。”毛奇龄郑重说道。
“处座信重,丁文正感铭肺腑!”丁文正面露激荡之色,沉声说道,“无以为报,唯马革裹尸,报效党国,效忠处座。”
毛奇龄微微颔首,“丁兄,戴老板要我带的话我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