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7章 分道(1 / 2)

阵问长生 观虚 11285 字 15天前

分道

乾学州界,乾道宗。

一处琼楼玉宇般的大殿中。

沈家出身,羽化境,手握实权的沈长老,正在和一众长老教习议事。

不多时,身穿乾道宗道袍,须发半白,眉眼刚正的郑长老推门而入,一脸怒容。

殿内瞬间安静了片刻。

沈长老环顾四周,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此事之后再议。」

「是。」

一众长老和教习,便退出了大殿。

殿门关上,殿内仅馀沈长老和郑长老二人。

郑长老直接开口道:「胭脂舟的事,你打算怎麽处理?」

沈长老皱眉,「什麽怎麽处理?胭脂舟的事,与我乾道宗有何关系?」

郑长老冷笑,「明人不说暗话,别跟我说,你一点都不知道。」

「那艘船,真的只是癸水门在开?」

「那些弟子聚在一起,谋的是名,是权,是利。而乾学州界,名利权势最大的,又是哪些人,哪些世家?」

「你沈家,还有乾道宗,怎麽可能没一点瓜葛?」

沈长老沉默不语。

郑长老见状,冷笑一声:

「你不说也没用,我查过了,那艘船的背后,有你沈家的影子。而那船上,不少乾道宗的弟子都去过……」

「郑长老……」沈长老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不要信口污蔑,说这些不负责任的话。」

郑长老冷笑,「是不是污蔑,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以前只当你追名逐利,是个自私贪婪之辈,却不成想,你道心泯灭至此,背地里藏污纳垢,行此猪狗不如之事……」

沈长老愤而拍案,尖声道:「你够了!」

郑长老脸色强硬。

沈长老吸了口气,压着怒意,指着郑长老道:

「姓郑的,我是看在你郑家的面子上,才对你如此宽容,你不要得寸进尺!」

「什麽叫得寸进尺?」郑长老反唇相讥,「是非不分,与你沈家穿一条裤子,做你沈家的犬马,就不得寸进尺了?就是乾道宗长老的本分了?」

沈长老寒声道:「郑长老,请慎言。」

「慎不慎言,又能如何?我且问你一句,胭脂舟的事,你到底打算怎麽办?」郑长老冷着脸道。

沈长老本不想谈这件事,但见郑长老这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样子,又怕将事情闹大,便不耐烦道:

「此事,老祖早有计议。」

「什麽计议?」郑长老道。

沈长老神情变幻,微微一叹,「胭脂舟的事,是我沈家失察,原本只是给癸水门,行了一点方便,却不想他们如此放肆,肆意妄为……」

「行一点方便?」郑长老目光锐利,「你沈家从中捞的油水,恐怕不小吧?是不是因为吃得太肥了,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沈长老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哪个家族不谋求利益?你郑家不讲利益?」

「至少我郑家,不会谋这种利益。」

「好,好,你郑家清高,然后呢?」沈长老讥笑道,「你待如何,要问我沈家的罪?」

郑长老:「你沈家的罪,我自然问不了。但我是乾道宗的律事长老,那些上过胭脂舟,犯了门规的弟子,我不得不管。」

沈长老压着怒气,「你又想如何?」

郑长老道:「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沈长老一拍桌子,怒道:「胡闹!」

他气得手都打颤,「他们是什麽人?那可都是……各大世家中的天骄,人人灵根,皆是上上之品,是天下修士中,最顶尖的『明珠』,岂能说废就废?谁给你的胆子?」

「再者说,现在是什麽时候?」

「论剑大会在即,你废了他们,谁为我乾道宗,去争名次?去争利益?去争乾龙灵矿的份额?」

沈长老皱眉指责道,「你这个人,目光短浅,怎麽就一点不顾及大局?」

「所以呢?」郑长老冷笑,「你就想这麽包庇他们?」

「这不是包庇……」沈长老叹道,「他们还小,谁年轻的时候,不犯点错?总要给他们一次改过的机会。」

「更何况,这次的论剑大会,到底有多重要,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与宗门利益相比,这些小事,又算得了什麽?」

郑长老眉眼锋利,「这是小事?」

「我说了,跟宗门利益比……」

「张口家族利益,闭口宗门利益,全是利益,你将修士的『道义』,置于何地?」

「我们先将『道义』,放在一边……」

「为什麽要放在一边?」郑长老质问道,而后声音发寒,「道义这种东西,一旦放下了,还能捡得起来麽?」

沈长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与你这种人说不通。」

郑长老也一副对牛弹琴的表情,「所以,这事便这麽定了?」

沈长老道:「大行不顾细谨,为了顾全大局,这些事便不追究了,而且……」

沈长老本不想说,但此时又不得不压低声音,警告郑长老道:「此事老祖已经点头了,你别节外生枝。」

老祖……

郑长老的眼中,透露着浓浓的失望:

「你这是……因小失大……」

沈长老不耐烦:「说了这是顾全大局,怎麽可能因小失大?」

郑长老摇头,缓缓道:「重利而忘义,长此以往,世家宗门,尽是趋利忘义之辈……」

「食利而肥,占利剥削,大世家和大宗门早晚会垄断一切利益和传承,成为庞然大物,致使修界上下悬割,民不聊生。」

「这是天道腐坏之兆,看着繁荣,但大厦将倾,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又来了,又来了,什麽大厦将倾,危言耸听……」沈长老不耐烦,他双臂一振,自傲道:

「你看看这乾学州界,看看我乾道宗,玉宇楼台,云高雾绕,何曾不是一派仙家气象?又哪里会腐坏?」

郑长老漠然道:「玉宇徒有其表,云雾浮于半空。外物的繁华,遮掩不了人心的糜烂。」

「你还是这麽……」沈长老吐出了四个字,「不可理喻!」

他挥了挥手,「我没闲功夫,与你扯这些有的没的。论道大会还有重要的事要议定,郑长老若是有空,就帮帮忙,若是没空,也不要在此胡搅蛮缠,否则的话……」

沈长老冷笑,「你这个长老的位置,恐怕坐不长了……」

「不必了。」郑长老直接将一枚玉简,甩在了沈长老的面前,「我不干了!」

沈长老愣住了,「你说什麽?」

郑长老一字一句道:「我说,你乾道宗的这个破长老,我不做了!」

沈长老面色铁青,捡起郑长老甩给他的玉简,见到了玉简上面,「辞呈」两个大字,当即神色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怒道:

「岂有此理,你……你可知,外面有多少修士,挤破了头,想入我乾道宗,谋个一职半位,你竟然,竟然……」

郑长老冷笑,「你乾道宗的庙太大了,我这尊小佛配不上。」

说完他拂袖便走。

「站住!」

沈长老立马出声叫道,而后平复了一下心情,目视郑长老,缓缓道:

「你别忘了,我乾道宗与你郑家老祖有过约定。你人可以走,但你郑家的阵法,要传下去。」

郑长老一脸肃然,「老祖只是同意考虑一下,最终要不要传,还是由我做主。」

「更何况,我郑家的八卦雷阵,至刚至强,秉性不阿,乾道宗的弟子,没这个心性来学!」

「荒谬!」沈长老指着郑长老道,「你郑家也不要自视甚高,我乾道宗,乃乾学巨擘,天骄云集,广纳九州群英之才,我乾道宗的弟子不配学?谁配学?」

郑长老讥笑,「天骄?格局鄙陋,见利忘义,纵一己之私,纵是天品灵根又能如何?不过是修为高点的毒瘤罢了。」

「他日流毒于天下,致使天道失衡,招来大劫,你乾道宗,便是养寇之地!这样的宗门,恕郑某敬谢不敏!」

「好,好,」沈长老怒道,「我乾道宗乃乾学四大宗,势力鼎盛,少你一人,也不过九牛去之一毛,反倒是你……今日的决定,你可千万别后悔!」

郑长老鄙夷地看了沈长老一眼,毫不留恋,拂袖而去。

徒留沈长老一人,在大殿之中掀桌拍案,无能狂怒。

自他当上乾道宗真传长老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如此不尊重他,更从未有人,将堂堂乾道宗尊崇的长老之位,弃如敝屣。

沈长老愤怒不已。

过了一会,他压下怒火,平复好神情,唤人将殿外的长老和教习,重新喊进来议事。

一众长老和教习,看着殿内的狼藉,还有沈长老余怒未消的面容,根本不敢言语。

会议照常进行。

议完事后,沈长老将所有事宜,汇入玉简,藏入袖中,孤身一人前往了乾道宗最高的楼阙中。

此处楼阙,白玉为砖,琉璃为瓦,较之外面琼楼玉宇的宫殿,更为华美尊贵。

楼阙正中,坐着一个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一身绣金华袍,仙风道骨。

沈长老恭敬上前,递上玉简,而后悄声道:

「老祖,都议好了,各方也都打点好了,这次论道大会,不出意外,会按我们的意思办。」

老者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高楼玉阙之中,便有些沉寂。

沈长老低着头,沉默片刻,又低声道:「那个姓郑的,他不识抬举,辞任要走了……」

华袍老者这才骤然睁开眼,看向沈长老,目光微凝。

沈长老只觉老祖的目光沉肃,带着威严和不满,便将头压得更低了,辩解道:

「此人恃才傲物,不服管束,因此平日里,我便偶以言语威慑,打压一下,不成想……」

不成想,他真的撂挑子不干了,一个四大宗长老之位,说丢就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