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如果流了一滴血,那么赵筎笙就要被放一次血。
“他们两个没有死。”
赵筎笙说话了,她无视了嘴上横贯的铁丝,每一次张口说话,铁丝都在搅动着脸颊的伤口扩大裂痕,给那张漂亮的脸蛋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他们应该已经抵达了下一条地铁线。”
她不得不申明这一点,因为不这么做,她真的会死。
“你的言灵波及了他们。”林年轻声说,“不管什么理由,你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不好,你就会死在这里。这是没有必要说出来的潜台词。
赵筎笙沉默片刻后说,“我在找人。”
林年看了她一眼,“下一任的‘月’,那个司马栩栩么?”
“我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带回他,同时扫除一切可能成为威胁的障碍。”赵筎笙缓缓说,鲜血从她两侧脸颊不住流淌。
“你认为路明非和苏晓樯可能成为障碍么。”林年淡淡地说,“陈雯雯和司马栩栩在一起,路明非本来可以成为你的助力。”
“我不能冒这个风险,你们终究是秘党的人,不可信。”赵筎笙淡淡地回道。
林年听明白了,这个女孩一切出发角度都是为了正统,下水道中偶遇的秘党的路明非和苏晓樯,自然不可能在非常时期视为可合作的对象,反而会被视为不稳定因素,隐藏的威胁——谁又能保证秘党的人不会在尼伯龙根这种封闭的环境内对正统的未来痛下杀手?这是保不准的事情,赵筎笙不会赌,只会去排除这种可能性。
看来司马栩栩的重要性在赵筎笙眼里很高,任何可能危害到司马栩栩的因素赵筎笙都会考虑,并且一一扫除。
她不信任路明非和苏晓樯,却又顾忌到一些因素,所以不敢杀死他们,只能用暴力的手段将那两人驱逐离开,封死了他们提前找到司马栩栩和陈雯雯的可能。
在正常的外交礼节上这个女孩可以显得大方和自然,可一旦进入牵扯宗族利益的局面,她的出发点永远是极致的利宗族主义,宁可抹杀百分之一的可能,也绝不留下一点隐患。
比如出现在下水道的林年也是一个隐患,但赵筎笙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隐患,所以她找上了林年,即使知道自己的下场可能会死,她也站了出来想办法去解决——这种行为和李获月当初在摩尼亚赫号上对着林年和昂热拔剑一个意思,接近执拗的忠诚。
这个女人,或许比林年初见时的李获月还要李获月,正统的人脑袋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
林年凝视着赵筎笙没有动手杀了她,而是皱起了眉头,因为赵筎笙的话透露出了相当多的信息。
首先,赵筎笙很显然知道离开下水道的路,但却没有主动前往下一条线路,甚至驱逐苏晓樯和路明非离开了这个地方,这就意味着一件事——陈雯雯和司马栩栩大有可能就藏在这个错综复杂的下水道!
这一点从赵筎笙见到路明非和苏晓樯后,第一反应是将两人驱逐出这里,可以推测得到这个结论。
林年虽然不知道赵筎笙是怎么确定司马栩栩和陈雯雯躲在这里的,但由于下水道错综复杂的布局,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一处一处去寻找那两人的踪迹,在对方还有意躲藏之下他更难在短时间内找到他们了。
总不能让他一路跑一路喊司马栩栩和陈雯雯的名字,先不说在“时间零”下他的声音会被压缩成难以分辨的尖锐音波传出,维持这个言灵可是相当需要体力的,即使他现在有补给状态也饱满,但这也不是在遭遇龙王之前肆意挥霍体力的理由。
那么眼下林年就遇到了一个难题,他不可能在这里停下来寻找陈雯雯和司马栩栩,这不是他这一趟的主要目的。
可他现在也不可能当不知道这个情报,径直去往尼伯龙根更深的地方,如果陈雯雯出了事,他不好和路明非交代,也没脸去见路明非。
“做个交易吧。”林年思考了许久,望着赵筎笙淡淡地说道,“我不杀你,但当你在这里找到司马栩栩之后,如果陈雯雯还在他的身边,就带着她一起离开尼伯龙根,沿路上保证她的性命安全,这一点我相信你应该能轻松做到...不要问我陈雯雯是谁,相信凭借正统的情报,不会查不到和司马栩栩一同进入尼伯龙根的人的身份,她只是一个被卷入事端的普通人,不会成为什么威胁。”
赵筎笙盯着林年那双熔红的黄金瞳,好一会儿才轻轻颔首,回答,“好。”
她没有拒绝的余地,从那双冷漠的黄金瞳里,她很清楚地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她也没有必要拒绝,因为这本就是她的目的,也是敢于出现在林年面前的筹码。
司马栩栩是宗族的宝物,她不能接受在尼伯龙根这种极端的环境中下一代的“月”被林年这种秘党的核心成员接触,所以她需要林年离开这里。可她又杀不了林年,所以她只能谈判,从一开始出现的目的就是谈判。
林年的目标是龙王,所以他的路程势必吃紧,不可能长时间停留在这里,他不能保证赵筎笙找到司马栩栩后会不会顺手处理掉陈雯雯这个未知的风险,毕竟现在的赵筎笙纯粹就是正统的“工具”,作为“工具”,冷血无情和解决一切意外因素是必要的修养。
林年也曾经是秘党的工具,他再了解不过现在的赵筎笙是何等的危险,所以他需要和对方定下协约来约束这份不可控的威胁。
这是林年的考虑,也是赵筎笙一开始决定抛出的筹码。
林年是尼伯龙根里绕不开的一个麻烦,与其躲起来一直避开他,不如主动接触,然后进行谈判得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如果陈雯雯死在了你的手里,或者因你而死,那么司马栩栩也会死,你们谁都走不出尼伯龙根,我可以向你保证。”林年说。
“好。”赵筎笙回答。
双方就此达成了协议。
林年漠然看了她一眼,他很想知道对方是否知道五大宗族长们暴毙的情报,如果知道了,又是否会陷入疯狂?
可这一切都不符合他现在的利益所求,所以他决定隐瞒这个情报,转身消失不见。
赵筎笙身上贯穿的钢筋和铁丝也瞬间被拔出,整个人和那些被同时拔出的钢筋一起直直摔在了地上,浑身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鲜血淋漓。
下水道内只能听见水渠流动的声音,很久以后,赵筎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林年消失的方向,什么话都没说,默默从口袋里掏出纱布,脱下外衣和裤子,敷上药,仔细包扎好了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坐在原地等到伤口的血渐渐止住后才站起来,跌跌撞撞地离开。
她似乎不如林年想象的那样强大,在某些方面她脆弱得就像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