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下雨,一样可用,因为在座椅之上有四辐木制支架,上面有一个棉麻的顶棚,如果害怕漏雨坐在车上可以再打一把伞。
王家屏之所以要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甚至让两个弟子坐到了上面,王家屏亲自拉动了下,才不住的点头。
“老师,你这一直盯着它看什么呢?”万文卿有点奇怪的问道。
“我看到了轻便且强度够用的车身、看到了不是很费力的轴承、看到了宀字结构减震、看到了平整的路面,看到了大明煤炭产量、看到了钢铁产量、看到了棉麻产量、看到了百货通衢,你能在京师的街头巷尾看到这种人力车,代表着煤炭足够取暖做饭使用而有了剩余去烧水泥、烧钢铁,至少在京师这个地方是如此的。”王家屏颇为感慨的说道。
他其实在这辆看似不起眼的人力车上,看到了万历维新的缩影,甚至他还看到了生产关系的转变,因为在十年前,即便是有人力车,车夫也不会在朝阳门和德胜门揽活,因为朝阳门和德胜门最多的就是达官显贵。
达官显贵坐车还会给你钱吗?肯定不会,这些有官身的人,掏出腰牌来,车夫就得免费拉一趟,不仅得免费拉一趟,说不定还得干活,耽误时间还赚不到钱。
以前有驿站马牌的不仅仅是官身,还有各种依托裙带搞到驿站马牌的山人。
座师制下也有权力共享的现象存在,那时候叫姑息包庇与裙带,真的要展开聊,王家屏能写几万字,占据民报好几版的版面,不是考成法推行以来,才有权力共享的现象,而是考成法高压之下,让权力共享变得普遍了一些。
朝廷及时做出了调整。
“你们这看了半天了,坐不坐!不坐车我还要拉活儿呢!”车夫终于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哪个乡下来的乡巴佬,对着一个人力车都能看半天,还煞有介事的评头论足了一番,不就是个人力车吗?!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坐坐坐,会同馆驿。”王家屏笑着说道:“我要是有官身牙牌,你待如何?”
“你这行头,看着就像是贵人,但是贵人坐车也要付钱,这是陛下张榜公告的!你看看城门上的布告,陛下的明旨:若是有人坐车不给钱,就去都察院告他,都察院的御史会弹劾他。”车夫将汗巾搭在了肩膀上,指着城门上的大告示牌上面贴的黄榜。
还真的是朱翊钧的旨意。
“你能见到御史?”王家屏坐上了车好奇的问道。
“能呀,都察院的御史每天都要去水窝子挑水,也不用写告状,告诉御史这件事就行了,咱不知道伱们这些官老爷都是谁,但是御史台清楚的很呢。”车夫笑着说道:“坐稳了!”
“慢点,慢点!”王家屏抓紧了座椅两侧的扶手,这车夫有把子力气,健步如飞。
王家屏本来还胆战心惊,但很快他就发现,车拉的很稳,既不颠簸,也不侧倾,遇到拐弯的时候,就要摇动一下铃铛,还要大喊一声,防止撞车,这是全新的体验,王家屏坐着人力车,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间。
而车夫所说的御史挑水,也是趣事一桩,王家屏去看过了,御史们真的在挑水。
都察院御史急需要皇帝陛下的圣眷,收回挑水的成命,所以对于围观百姓叽叽喳喳的申诉,御史们还是很在意的,还真的弹劾了几个官吏仗着官身,吃霸王餐、手脚不干净路过摊位抓一把、坐车不给钱等等不法之事。
但是御史们还在挑水。
王家屏听着这些京师的趣闻,在会同馆驿下了车,他点清楚了钱,给了车夫。
“谢官老爷赏,官老爷鹏程万里一飞冲天!”车夫一甩汗巾欢天喜地的走了,其实王家屏已经付过钱了,之前给了三十文看车,现在这算是赏钱,给钱多,当然愿意说两句官老爷爱听的话。
“你们看到了吗?”王家屏站在会同馆驿门前说道。
万文卿和伍维忠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是一脸的迷糊,他们看着王家屏问道:“看到了什么?”
“朝气蓬勃,积极昂扬,百姓如此,天下何愁不兴?”王家屏端着右手,颇为振奋的说道。
拉车相比较农活还是很轻松的,王家屏虽然不会种地,但还是知道百姓的辛苦,一个人坐在车上罢了,就是再胖,又能有多重?那地里的收成,都会堆积在排车上拉到家里,那才是苦力,民间的牲畜其实不是很多,家里有头驴都属于上农富户了。
城里的路,经过了硬化之后,也比乡间地头的泥泞路,更加好走。
“原来老师喜欢听马屁,拍马屁就是朝气蓬勃,日后咱俩多拍点。”万文卿恍然大悟的说道。
伍维忠连连点头说道:“是极是极,祝老师鹏程万里一飞冲天!”
“嗯?!”王家屏满脸的黑线,面色冷厉,都快滴出水来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说的是你看他大踏步的向前,靠自己双手挣钱,为了日后美好生活勇往直前,日后有希望,未来有方向,生活有盼头,日子有奔头,不是朝气蓬勃吗!你们,你们!”王家屏一甩袖子,懒得理这俩活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