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爷。”
为首的老农奴将青稞饼捧至精莲跟前的矮桉上。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角落里躺着的苏午,身后其他农奴立刻为苏午也奉上一块青稞饼。
随后,又有人端来茶壶,为二人倒上苦涩黑红的茶水,奉上鸡子。
“佛爷,请受供养。”为首的老农奴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向精莲毕恭毕敬地说道。
众多农奴都纷纷跪在地上。
精莲捡起那颗已经煮熟的、温热的鸡蛋,盯着那颗鸡蛋,面色无喜无悲,他未开口说话,声音却已响在众人耳畔:“既然有鸡蛋,当有母鸡才对。
缘何不宰杀了母鸡,一并供养给我?”
众农奴闻言浑身发抖。
他们不知该如何回应精莲,只觉得自己做了莫大的错事,恐怕免不了受到佛爷的惩罚。
场面一时寂静下来。
此时,那躺在另一床茅草上的青年黑衣僧侣,一骨碌从茅草堆上爬了起来,他捡起一颗鸡蛋,一边剥着蛋壳,一边出声道:“有的吃就不错了,竟还挑三拣四。”
农奴们闻言,顿时更加害怕。
他们不知道这个称精莲僧为‘尊师’的黑衣僧,怎会有这般大的胆子?
竟敢忤逆上师?
上师被弟子触怒,弟子固然会受到酷刑惩罚,但他们这些旁观者,必然也会成为上师倾泻怒火的对象!
精莲面色沉了下去。
黑黄的面孔转到侧方去,看着苏午,与苏午说道:“如若侍奉不虔诚,便等同无侍奉。
他们事佛之心不诚,理应受到惩罚。”
苏午听得精莲所言,看着对方认真而严肃的眼神,忽然就笑出了声来:“或许他们就是觉得当下食物,已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食物,将自己认为最好的食物拿出来,招待你。这莫非不够真诚?
更何况,他们何必对你虔诚?”
“崇佛者理当虔诚。”精莲如是道。
“佛陀对众生做了什么?让他们理当对佛陀报以虔诚?”苏午问道。
精莲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苏午看着他,眼神冰冷。
人性在最初之时,或许根本没有善恶分别。
但精莲此人,最初的本性却就是‘恶’。
哪怕精莲如今已经剥脱去太多神智,散失了太多记忆,但其置身于外界时,依旧是恶意昭然——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本性即是‘恶’的人,却有与生俱来的‘八识心王’,却能得密藏本源卷顾,却在劫数之中‘大彻大悟’,一朝聚集了法性!
这是天意?
苏午越往深处想,心中便越发聚集起浓郁的寒意!
“众生应当虔诚事佛。
非因佛陀做过什么,此中本无任何因果。
我厚待虔诚事佛之人,惩罚其心不诚的外道。
我证悟了法性,与‘法性虹化’只有半步距离。”精莲想得明白,再次看向苏午,道,“可见我的作为是对的,你的说法是错的。”
说着话,精莲身上便飘散出蓬蓬光尘。
那些光尘铺散向地上跪着的众多农奴——苏午一拂袖,一阵大风卷过,将那飘散的光尘尽数吹荡向了远处,无有一颗被地上的农奴们沾染。
他注视着精莲古井无波的双眼,回道:“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如你能真正发菩提心,行菩萨道,能布施众生,普度众生,行大乘法,而非是如今下一般令众生供养于你,修密乘法——你今下早就不止是证悟空性了?
你或许不再是精莲化生大士,而是精莲化生菩萨?
大士与菩萨,看似一样,但你真正觉得此二者是一样的吗?”
苏午平静言语,但那声音却像是一记一记大棒,凶勐地敲打在精莲脑袋上!
打得精莲神思涣散,脸色懵然!
苏午话音未停:“你曾经受过如堕金刚地狱一般的劫数。
那般劫数从何而来,你今下已经不记得——但想来也是有大概轮廓的。
我猜,你从前那般劫数,肯定与你害无数人身死,引致密藏域民不聊生此事有莫大关联罢?”
精莲蓦地抬起头来,眼神中恨意滔天,紧紧盯着苏午:“是你——原来是你——”
“是我啊。
看来你又记起来了。”苏午笑眯眯道。
“嗡啊——”精莲瞬时手掐印决,他念头翻腾之际,一颗颗骷髅头在虚空中盘旋开来——都不必苏午出手,那精莲恶念诡显出的下一刻,就又各自崩散去了。
精莲眼中恨意消无。
苏午看着他道:“你本性如此,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