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长在木杖顶端的小红花。
公西仇时常怀疑这朵花不是花,倒像是个顽童,他在大哥那边吃瘪的时候,总能看到那朵小红花用力绷紧花瓣,一耸一耸,左摇右摆像是在憋笑。当然,这些证据不够。
有一回公西仇吃豆子,趁着大哥去屋内将木杖留下,他就将豆子弹进了红花花蕊。
结果——
一连几天,这朵花都会趁大哥不注意,朝公西仇biubiu吐气弹,疼倒是不疼,就是防不胜防。上三路戳眼鼻嘴,下三路打腰腿阴。
迟早将这朵花薅了泡茶喝!
即墨秋想发怒不能发怒,用木杖点了点脚下,留给公西仇一个“你好自为之”的警告眼神。那朵小红花“花”仗人势,骄傲挺直。
两片小小绿芽骄傲抵着花茎。
一摇一晃被即墨秋带走。
公西仇看得来气:“你瞧它,欺负人!”
沈棠一言难尽:“你还能被花欺负?”
公西仇真是越活越幼稚了。
不过——
“这朵花倒挺……别致的,别不是修炼有成,化成了草木精灵?”沈棠也看到小红花活灵活现的傲气做派,不像是即墨秋这个性格能养出来的,“若如此,也不稀奇。”
这个世界再冒出什么都不稀奇了。
公西仇捡了沈棠桌上几个白面馒头啃了起来:“草木精灵啊?倒像是族地那些。但我大哥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将谁骨灰随身带着。”
尽管这个提议听着很吸引人。
他一口一个馒头,啃了七八个,速度越来越慢,最后馒头叼在嘴边,眼神无光,显然是在神游天外。沈棠将快掉下来的馒头往他嘴里一塞,粗暴动作将公西仇猛地惊醒。
“咳咳咳——”
公西仇捂着喉咙,沈棠手忙脚乱。一通折腾,康国大将军总算没有被馒头噎死。沈棠都替他后怕:“什么事情让你走神这么厉害?”
康时对她的瘟劲儿都蔓延到心腹头上了?
公西仇吨吨吨喝了好大几口,冰凉清水滑过喉咙,通畅许多:“那朵花儿,那朵花儿,我说它气息怎奇奇怪怪的,我的娘……”
沈棠:“???”
公西仇喃喃道:“是蛊虫啊。”
这朵花的气息跟大哥赠给公羊永业的蛊虫不是同一品种,但本源气息相似。公西仇起初还以为是寻常草木精灵的生气,刚刚才发现微妙不同。公西仇整个人都要石化了。
沈棠用手在他眼前滑动:“什么蛊虫?”
公西仇抱着头,思绪混乱。
大哥跟他说过木杖来历。
历代大祭司的木杖都是自身神力所化,唯有他的不同,乃是神木根茎所凝。公西仇便自然而然以为那朵花是这截神木被神力日夜熏陶,唤醒了生机,抽芽生长。即墨秋担心公西仇手欠没个轻重,专门说过这朵花是神赐。
神赐之物,不可轻损。
公西仇彼时还道:【这不就相当于书院学生课业学得不错,夫子给发一朵纸花?】
即墨秋却是笑而不语。
公西仇想起这事儿,都想给自己抽俩嘴巴子。神赐下来的花种,靠着大哥神力滋养才能发育成长……公西仇咽咽口水,在沈棠惊悚的注视下,道:“我大哥,要生了!”
沈棠:“……”
短短两天,即墨秋听说自己在坐月子。
即墨秋:“???”
他笑容僵硬拒绝方衍的好意。
方衍视线时不时往他小腹转悠,担心道:“营中伤患皆以脱离生死大关,接下来只要静养几日就能恢复元气,你不用再这般操劳……那事儿太伤元气,你当真吃得消?”
即墨秋虽不是随军军医,但没一天缺岗。
只要能将性命吊住,争取足够时间,杏林医士就有足够把握将人从阎王手中抢回。
即墨秋将阵亡率压得极低。
方衍南征北战多年,就没见过白刃战血拼一天一夜还能阵亡不足两成,而敌人伤亡达到六成以上。要知道盟军主力比他们这一路兵马规模更大。只要从战场抬下来的兵卒还有一口气,心脏还能跳动,基本都能保住一命。至于残疾什么的,战后能慢慢恢复。
只要命还在,其他都不算事儿。
即墨秋深吸一口气。
“方六哥,我真没有生。若真……真生了,腰身还能瞒得过你?”他还是清清白白良家子!即墨秋想知道这些离谱谣言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为何这般害他清誉名节?
方衍可惜:“真没?十三白开心一场。”
全身上下的伤势都阻拦不了他想从病床跳起来,要不是方衍拦着,少冲都能蹦着去找即墨秋祝贺他弄璋之喜……啊不,喜得贵女。
即墨秋黑着脸:“没有。”
距离瓜熟蒂落还早着。
方衍道:“既然是谣传,这事儿就得派人去查查谁传出来的,不能坏了你名声。”
虽说这个世界什么离奇事件都可能发生,但谁也不想当第一个被外界当谈资议论。
查清楚也不难,查到公西仇头上。
方衍:“……”
即墨秋:“……我去跟他谈心。”
沈棠连着两天没看到公西仇,围堵西南盟军,收缩包围圈的时候,她得空去探望伤兵营。军医能治愈士兵身体上的伤痛,而她作为主公可以滋润他们的心灵,给予精神上的治愈,慰问关心一条龙。沈棠对流程烂熟于心……
“噗——你在这儿?”
少冲隔壁简易床榻躺着公西仇。
没有外伤,但哪儿哪儿都疼。
公西仇默默将盖肚子的披风往上一拉,蒙住了头,而他的玛玛还在旁边喋喋不休。
“你哥打的?”
公西仇闷声道:“神罚的。”
“那你多久能罚完?”
首先,她很同情小伙伴。
其次,她需要小伙伴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