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里,郑太后靠着厚实的枕头,半坐半躺着。
姜韶华坐在床榻边,耐心又仔细地亲自伺候郑太后喝药。
老年丧子的悲痛,在郑太后苍老暗淡的脸孔上毕露无遗。短短数日间,郑太后似骤然老了十几岁,眼角额头都有了深深的皱纹。
不过,时间是一剂良药,能熬过所有的痛苦。姜韶华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衰弱疲惫的老妇,很快就会振作起来,继续和王丞相争权夺势。
“启禀太后娘娘,”赵公公悄步来禀报:“卫将军进了金銮殿后,长跪不起,自请太子殿下重处。”
郑太后喝下最后一口苦涩的汤药,目中闪过无边的怒火:“这个卫长风,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姜韶华眉头皱了一皱,张口便问到了关键之处:“卫将军张口认下所有过错,提到王丞相了吗?”
赵公公摇摇头:“没有。”
姜韶华眸光一闪,转头对郑太后低语道:“想来,王丞相已经私下派人暗示过卫将军,让他顶下所有罪责了。”
如此一来,自然就牵扯不到王丞相了。
郑太后显然也明白这一点,目中阴云密布,冷冷哼了一声:“他倒是打得如意算盘,这是欺负到孤儿寡母头上来了。”
太康帝一死,太子和郑太后确实算得上孤儿寡母了。
姜韶华没有借机挑唆。以郑太后对王丞相的忌惮,根本不必她说什么。
过了片刻,赵公公又来送信:“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已令人将卫将军关进刑部大牢。”
卫将军难逃一死,只看是怎么死,会不会祸及家人九族。这等大事,得经过刑部正式问审,还要举行朝议,才能正式定罪处置。
郑太后略一点头,目光阴冷:“等太子来了,哀家要亲自问上一问。”
太子确实太过年轻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资质也不算顶好,读书勉强算聪慧。如果慢慢学个十年八年,或许能通晓政务。现在的太子姜颂,显然还不具备独立处理朝政的能力和眼光。更弹压不住一众朝臣。
从理智上,他知道要重用王丞相。从感情上,他更依赖郑太后。
姜韶华心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随口附和道:“太子堂兄还年少,于国朝大事还有些生疏,娘娘应该为堂兄多多筹谋考虑。”
这话说得很是顺耳。
郑太后眉头舒展开来:“哀家也是这么想的。哀家是太子嫡亲的祖母,自然是一心向着他。可恨王丞相他们那些人,背地里说什么牝鸡司晨,着实可恨可恼。”
姜韶华一脸的同仇敌忾:“娘娘嫁进皇室几十年,是姜氏一族当之无愧的主母,为儿孙操心劳力,是天经地义的事。娘娘不必理会这些闲言碎语。”
郑太后嘴角也翘了起来:“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句句都说进哀家心坎里了。”
“哀家也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个孝顺孩子,一心守住你祖父留给你的家业。放心,有哀家给你撑腰,谁也奈何不得你。”
姜韶华感动得红了眼眶,伸手紧紧攥住郑太后的手:“多谢伯祖母。”
半个时辰后,太子一脸凝重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