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崽,你也是崽吗?”
“我……年方十六,尚未及冠,自然是崽!”
冯蕴倒是没有想到敖七会这样的理直气壮。
她从碗里薅出一個鸡蛋,递给他。
敖七双眼一亮,绷硬的下颌线便柔和下来,人中下唇珠的位置微微上翘,显出一副清俊傲娇的少年稚态。
可剥了壳的鸡蛋还没有入嘴,周遭空气便突然凝固了。
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看,没有人说话。
那些满脸疲惫,衣裳湿透的士兵,年岁都不很大,有几个看上去甚至瘦骨嶙峋,并不是传闻中北雍军个个牛高马大的样子。
兵荒马乱的世道,天下四分五裂,皇帝动不动就换人来做,百姓饥荒易子而食,士兵也常常挨饥受饿,日子很不好过……
白生生的煮鸡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敖七却吃不下嘴去了。
他悻悻地将鸡蛋包好,塞入怀里。
“我是要留给大将军的。”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山那头传来。
天地雾蒙蒙的,阳光洒下点点金辉。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山林薄雾里疾驶而出,提缰纵马,坚硬的铠甲在晨曦里散发出灼人的光芒。他的背后是潮水般奔涌而至的北雍军铁骑,绵延山间。
“大将军回来了!”
“大将军凯旋!”
战马嘶鸣,山呼海啸。
那一袭黑金绣纹的披氅和“裴”字令旗在风声里翻飞,卷起一阵清冽的空气逼压过来……
短暂的一瞬,冯蕴的脑子里仿佛有千百个画面回转。
她想到与裴獗纠缠的三年……
在座的将士,不会有人相信,他们高坐战马猎鹰般俯视人间的冷酷将军,人前人后很不一样。
人前他是冰山,多说一个字都艰难。人后他是火山,一旦爆发便如熔浆喷薄,会死缠烂打,会发狠骂娘,更会在寒冬腊月的夜里捂热被窝,再将她提到身上,耳鬓厮磨,无度疯狂……
裴大将军宠起人来,很是要命的。
冯蕴看过各种各样丰神俊秀的男子。
但从未见过有人像裴獗这样……人面兽心。
营房还没收拾好,二十美姬都在露天,看着裴獗骑马入营,从将士中间走过,她们早早便揖拜下去。
“妾见过大将军!”
娇声低吟,一片纤腰盈侧,琅翠晃荡。
裴獗面无表情地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敖七。
“大将军可算回来了!”从裴獗入营,敖七崇拜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舅舅的脸。
他激动、兴奋,又略带紧张地偷瞄一眼冯蕴。
“昨夜幸得冯家女郎示警,不然——”
周遭突然安静,敖七的话卡在喉头。
他看到大将军停下脚步。
一阵山风吹过。
冯蕴站在小驴车前,发髻松挽,肌肤玉白,宽衣让风逼得贴紧身体,尽显玲珑曲线,身为阶下囚,不带半点妆,却如同天上的皎月,秀色盖今古,精妙世无双。
凯旋的将士看呆了。
冯家女当得起“姝色”二字。
茫茫天穹下,死寂般的沉默里是一场平静下的兽血沸腾,暗自狂欢。没有人说话,一个个眼神却凌乱不堪,恨不得马上代大将军行周公之礼……
冯蕴的心,没有外表那么平静。
四目相对。
过往的纠缠如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回放,在裴獗强大的气压下,她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好在,裴獗没有与她共同的回忆。
他和上辈子初见那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