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父女两个在嘉德殿里好一番争执,说得激动时面红耳赤。
隔天便有圣旨下来,令虎贲和龙骥两军各调五万精兵,驰援信州……
军中的汉子们会打战,但对朝堂和政治却一知半解。
将士都说,太后仁善大义,没有忘记北雍军。
可是,等虎贲和龙骥军赶到信州,黄花菜都凉了。
并州一仗,怎么着都得由他们自己来打。
中军大营里,将军们各抒己见,争得面红耳赤。
裴獗冷坐上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听着。
今日并州的风很大,呼啸着从屋顶吹过,好像要吞没世界,将天地一扫而空。
橙鹤军邓光出列,拱手抱拳。
“大将军,末将愿率兵突围。末将趁夜偷袭城外齐军修建围城工事的营垒,大将军率兵从城北直插红叶谷,那里齐国未派重兵,仍由韩楚胡叛将实控,大将军杀到,麾下士兵多有忌惮,定不敢全力阻杀将军……”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
很快便点燃了营里的热情。
众人七嘴八舌,各抒己见。
裴獗:“不急。”
众人怔怔地看着他。
这是北雍军出征以来,最难的一战。
并州被围,就像落入了老虎张开的血盆大口中,众将都急得快冒烟了。
大将军却从头到尾都十分平静。
他是主帅,一贯如此。
就算天塌下来,恐怕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火烧眉毛的事情,再怎样也要做好应对才是?
石隐也出列,站到邓光的身侧,对裴獗抱拳道:
“大将军,前期战役,齐军损兵折将,兵寇末路,我们便是五万兵马,也不必怯他。可如今不同了,这个半路上杀出来的新皇帝,正在势头上,很得齐国上下拥趸。末将以为,我等应当杀出重围返回信州,再图后计……”
邓光道:“末将附议。”
众人齐声:“末将附议。”
裴獗目光冷冷地扫一眼他们,还是那句话。
“不急。齐军主力还在恒曲关,未动分毫。并州城池坚固,粮草充足,护城河水域宽阔,等他来攻又如何?”
等……
再等下去,就失去了最后逃离并州的机会了。
大营里气氛高涨,门外突然传来吆喝。
“报……”
一个士兵站在门口,大声道:
“齐军来使,在城外求见。”
众将对视,一个个摩拳擦掌,“好哇,还敢来人劝降?索性宰了来使祭旗,再带人突围……”
裴獗一个冷眼,阻止他们的义愤。
“放他进来。”
齐军来使是萧呈的幕僚燕不息,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面目和善,是一个能言善辩的当代名士,在南北两边门生众多,很得天下士子敬重。
燕不息步入大营便周全地朝裴獗和各位将军施礼,闭口不谈晋齐两国的战事,只说自己祖籍平城,是熙丰十年,举家渡过淮水,定居台城的。
熙丰是晋国先帝元铸的年号。
又说,与裴大将军是老乡,很有几分亲近。
天下大乱百十年间,杂居者众,说祖籍其实毫无意义。
论祖论宗谁还不是亲戚呢?
裴獗耐心地听着,一言不发。
众将也沉默着,虎视眈眈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