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委婉地宽慰太后,不打仗了,大将军回京,便可以时时见着他了。
不料,李桑若却冷哼一声。
“事到如今,他与我离心离德,回来又如何?是带着那个小贱人,时时招摇过市,惹我心烦吗?”
方福才赶紧闭嘴。
殿内气氛低压。
裴大将军在并州大婚的消息,就像是在太后胸口上捅的一刀,伤口还血淋淋的,方福才即便是个奴才,但常年在太后身边行走,怎会感觉不到太后的愤怒、委屈和不甘?
“常贵白死了。”
李桑若低低浅浅的声音,听得方公公头更低了。
常贵在信州失足落水是假,大将军恶狠狠抽了太后和丞相一记耳光,那才是真。
忠君事主,说到底在于一个忠字,一旦不想忠诚了,眼里哪里还有主上,又如何事主?裴大将军如果当真有了二心,太后孤儿寡母,龙椅还坐不坐得稳?
方福才那双眼睛亮得跟贼似的。
什么事情看不明白?
他知道李桑若此刻定是蚀心刺骨的难受和紧张,强装镇定罢了。
“方福才。”李桑若突然开口。
方公公抬眼,便对上太后乌黑的眼里那束冷光。
“吩咐宋寿安来见我。”
方福才喏一声。
李桑若轻笑,“信州和议,哀家要亲自去谈。”
方福才刚准备转身,闻言怔在当场,半晌吭不出声。
李桑若瞥他一眼,懒洋洋地转脸。
“暖气太足了,热得很。去,把窗户打开,让哀家透透气。”
方福才应一声,走过去推开南窗。
天上乌云滚滚,不知名的飞鸟掠过宫殿高檐,发出尖细的鸣叫。
冷风中,钟声绵绵传来,敲打在心上。
这是要变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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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
冬至后没几天,晋齐和议的事情便有了眉目,在淳于焰的大力撮合下,有了初步的和议章程。
消息传出,南北一片欢腾。
漫长的战争终于要过去了。
停战后,好好地过一个年,全家老小团聚吃顿饱饭,这便是当下普通人最朴实的愿望。
冯蕴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春酲馆的后院里看小满雕蝈蝈,用黄杨木雕的,小满的手都扎出眼子来了,她仍是不肯放弃。
她说:“女郎成婚小满没有送贺礼,这是要送给女郎的。”
冯蕴看着她笑,“我怎么看左侍卫雕过?”
用刀雕东西的事,不是小满擅长的。
她观察入微,一问小满便红了脸,娇嗔地低下头去,“是,是小满让左侍卫教我的,他雕得好,我雕得不好……”
又将嘴巴一扁。
“女郎是不是嫌弃?”
冯蕴笑盈盈看她在木蝈蝈下方系红绳,等接过来,便当面悬挂在腰上。
“喜欢得紧。”
“好看。”小满极是容易满足,当即便脸蛋红红地笑了起来,“蝈蝈寓意多子,小满盼女郎和将军子孙满堂。”
冯蕴面色微变,笑开。
子孙满堂是没有了,但可以把这个美好的寓意转给小满。
冯蕴看得出来她对左仲的意思,心里寻思着,等和议结束,大家都安定平稳下来,再问一问左仲的意思,替小满操办操办。
“大郎君来了。”
冯蕴的神思让小满雀跃的语气拉了回来。
她转头,就看到温行溯目光凝重地朝她走来,一直到近前,这才露出笑容。